龍吟根據定位,在一家酒吧的包房找到閨蜜。
袁心雅向來愛熱鬧,大學時各種聚會沒少參與,不過次次至多三杯啤的就倒。好在她酒品還行,喝醉以後就靜悄悄睡着。
不過今天情況不一樣。
這是袁心雅有感情史以來首次橫遭劈腿,打擊非同小可。何況當初她看上陳元鑫也是因為他乖巧聽話,還屢次得意說他不光人好看,還有志氣。
龍吟到現在都記得閨蜜脫單那天,她興沖沖打個視頻過來,屏幕裡面眼睛亮汪汪的,一邊說還一邊樂個不停:“那小子不看重我的錢,就是看中姐姐我!我說隻要他開口,我手上大把資源可以介紹。但人家骨頭硬,就想要自己打拼!”
陳元鑫高中畢業就沒上大學。兩人相識,是當初她剛盤下場地,朋友領着去模特圈裡挑人拍圖,袁心雅一眼就相中清純可人年方十八的小陳,哪怕他拍攝經驗幾乎為零。也确實,他是沒有主動求過資源,可是誰又不知他身後站着袁心雅呢?所謂的志氣,無非拼着拼着就跟炒CP的對象滾到一處去。
袁心雅的生氣大于難過,邊嚎邊道:“要跟老娘分手就直說,姐姐不耽誤他找新的!這爛人把我當傻子,沒想到被二哥撞個正着!”
“二哥”是她一朋友,袁小姐打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主,如何咽下這份委屈?不過嘴上還要逞強:“太丢臉了,放着好好的金主姐姐我不要,轉身跟别人搞一起!我當初瞎了眼嗚嗚……”
龍吟默默聽她抱怨,從下午四點到晚上九點半。等閨蜜發洩夠了,開始拉着龍吟非說必須喝,那架勢和她爸一樣,颠颠倒倒的。醉倒之前,她最後一句是:“你和周苡辰一定要好好的!自己失戀沒關系,我的CP必he!”眼淚汪汪說完,直接昏死過去。
龍吟無語,開始叫車。現在晚高峰,顯示預計接單時長25分鐘。她正劃着手機,一沒注意就秒接了個電話。
這号碼才存入自己手機不久,龍吟愣了五秒,才把手機貼到耳上:“……喂?”
井宴已經聽到她身邊隐約的音樂,“晚上好。你……在外面嗎?”
“是,”龍吟瞥了眼不省人事的袁心雅,見機行事道:“你現在有空麼?”
“有,需要我幫忙嗎?”他下午見到龍吟就是行色匆匆,估摸着肯定有事拖住她到現在。
“呃……我和袁心雅在酒吧,她喝醉了,現在很難打車,有個不情之請,你能不能幫我找輛車子?”龍吟有些尴尬,畢竟他們不算很熟,人家還是大忙人。
“好,定位發我。”井宴一口答應。
本以為他會找助理或其他人,但等到龍吟扶着袁心雅出門,一看居然是大明星親自屈尊降貴。
井宴下午經了那一遭,已經認命了。不是說快遞員麼?當司機也是一樣的。他給兩人拉開車門,龍吟便看見他帽檐底下連頭發絲都還隐約帶着濕氣,根本就沒吹幹。心想真是擾人休息了。
這認知讓她對井宴又添層好感,難怪周苡辰跟他要好,人确實善良又沒架子。
井宴安頓好袁心雅,回頭看她:“你和袁小姐一起坐後面?”
龍吟愣了一下,點點頭。
一路無話。
等把昏沉着還在說胡話的閨蜜托付給老宅管家,龍吟才松口氣。路燈底下,井宴見她還是那身衣裙,他不多話,也沒問袁心雅出什麼事,隻是溫和道:“我送你回去?”
“好,謝謝。”龍吟有點猶豫,“會不會不方便?”
“沒事。”井宴很自然地給她拉開副駕,“不然怎麼放心你。”
車上了路,井宴狀若無意道:“你男朋友……他今天有事來不了?”那三個字在他喉嚨裡哽着,始終不順暢。
“他飛日本了。”龍吟聲音很輕。人在外面折騰一整天,此刻繃緊的神經乍然放松,身子貼在柔軟靠背上,她幾乎是剛上車沒三分鐘就睡過去。
井宴聽她不再說話,偷偷看她,發現龍吟的頭早已歪朝一邊。她好像是發燒了,仔細聽就發現她的鼻息粗重,臉在路燈明滅的光影底下泛着不自然的紅。
他馬上靠邊停車,清晰地聽到自己胸腔裡加快的心跳。把手伸過去,本來想試試她額頭的溫度,但還沒觸碰皮膚,一股微燙就傳到手心。
車子又重新動起來,男人握緊了方向盤,直接踩了油門趕上綠燈的最後幾秒直行通過,導航裡的機械女聲本來在說“請左轉”,随着他加快的車速,又變成“請在前方路口掉頭”。
導航被關了。
龍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等睜開眼睛,見車剛好慢慢停下,她迷糊着問:“到了?”
井宴有點如履薄冰:“嗯,你發燒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就帶你來了我的公寓。我……”他幾不可聞地吞了口口水,本來想說“我不會做什麼”,又覺這句不妥,欲蓋彌彰。于是話語轉了個彎,變成:“要我抱你下車嗎?”
龍吟稍微動了動,隻覺全身酸痛,頭重腳輕的厲害。似乎是在印證他的話,她的太陽穴開始猛烈地突突跳起來。這一天實在太累,幾乎沒吃東西還胡亂喝了酒,眼下胃裡也很難受。
她燒得迷糊,還沒回答,井宴已經下了車,快步走過來。
龍吟遵循本能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适的位置,将自己發沉的腦袋貼上去。那個地方軟軟的極富彈性,就是跟普通的枕頭比小了點。
井宴立刻繃緊了脊背,她的頭緊緊貼着自己左側胸肌,甚至還猶不滿足地用手抓住右側那塊。這也就算了,她還哼哼唧唧地上下磨蹭。
他是個正常男人,身體有瞬間升起魔念。井宴咬牙隐忍,深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來。
就那樣把龍吟抱回公寓,在電梯裡,她估計是覺得悶,氣息急促,手底下就将某物抓得更緊。井宴低頭看她,見龍吟微微張開了嘴巴,噴出來的熱流熨燙在他換過的襯衣上。
給她測了體溫,還好隻是低燒。他先快速沖碗溫熱的營養粥,又像喂貓一樣地哄着讓她把藥吃了。還好,她吃了藥後就老實多了,睜着眼睛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井宴把卸妝用品拿到她面前,龍吟居然看都不看就一腳踢開。那樣子實在可愛,最後他用打濕的棉柔巾替她擦過臉,見她在這過程裡舒服得直接睡去。
把她安頓好,井宴自己睡不着。
有些欲望他知道不該有,但他又不可能沒有。愛是想要觸碰,卻縮回手。
站在露台上,他給自己點燃一根香煙,尼古丁順着呼吸滲入心肺,深吸一口,燃燒在指尖的火焰就陡然明亮。井宴住頂樓,夜裡風冷,大雨欲來。男人用上身靠着欄杆,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龍吟睡着的房間。
他又想起,下午在葉遙那裡的事。
“你對她好像有很大意見,”他不哭了,但睫毛還是濕的,“我不想你誤會她。”
“我對她有意見?笑話,”葉遙嗤之以鼻,“是是是——你超愛!看在你的面子,師父獎勵你看一段和她在宇宙裡的記憶。”
于是他就看着,葉遙找到一瓶精油滴進香薰加濕器,“這是什麼特制的魔法精油嗎?”他聯想到劇本裡面,都是什麼聞香觀前世之類的,這個應該差不多吧。
“想屁吃,無印良品随便買的,好久沒用了,應該還沒過期。”葉遙插上電,“閉上眼。”
“你不要念咒什麼的?”
“你再跟我廢話一句試試呐?”
好吧。
井宴看到——
龍吟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她的身影和現在有很大差别,但他知道是她。隻見她深一腳淺一腳的,一條小白龍悄悄搖着尾巴跟在她身後。
他生怕她出事。
龍吟發現了他,“是你啊。”她想了一會兒,拿出一塊亮晶晶的東西。他趕緊接過來,聽她說道:“這個碎片,我給了我喜歡的人一塊,也給你一塊吧……你幫我拿着,要好好拿着。”
他聽着那句話,給了喜歡的人一塊,也給他一塊,自己可也算她喜歡的人了麼?小白龍欣喜不已,于是他忘了問:“你什麼時候才能來帶我走呢?”
從第一次見面,他就問過這句話了,那個時候龍吟歪頭想了想,“下次見面,我就帶你走。”可是後來他們或近或遠又見了好多次,她也是這樣說的。他将那小塊碎片很仔細地收在懷裡,龍吟早已走掉。
小白龍獨自回了龍谷。記不清等了多久,前輩們都回來了。
有一個開口:“戰争總算是結束了,療傷的兄弟們都有着落了,大祭司已經把整個戰場打掃幹淨。”
還有一個說:“元烨先生完全……消失了,聽說是再也回不來了。大祭司說已經用盡辦法。”
元烨是龍吟的大哥。那些龍在交談中提起龍吟,有的稱她本身的名字(地球的語言無法發音),有人稱她為“始作俑者”,但不管說什麼,始終無人埋怨是她發動了整個戰争。
因為他們都是龍,永遠絕對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