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斑,見斑臉上沒有異常,便知道這可能又和她自身的體質有些關系。
等到再轉過一道回廊,他們便見到遠遠的廊下坐了個有些消瘦的身影,而鱗泷也略顯恭謹地垂下頭。
“那位就是主公。”
即使之前聽了幾遍,但聽到鬼殺隊的家主被稱作“主公”時,熏還是有些不習慣,但同時也升起了幾分好奇。
此刻聽見鱗泷的話,她好奇地看去,但等她看清對方的模樣,驚詫之餘,也不由有些失望。
——那實在是一個十分虛弱的普通人。
在熏的想象中,統領與鬼戰鬥的鬼殺隊的首領,不提其他的,至少也該是個身體康健的武者。
但事實是,出現在熏面前的鬼殺隊首領,身體甚至比普通人還孱弱。
鱗泷左近次當先幾步走到鬼殺隊家主的近前,單膝跪地行禮:“主公。”
鬼殺隊家主的樣貌細看之下與熏剛才所見的孩童有幾分相似,隻是臉上不知為何爬滿了古怪的印記,像是傷疤,卻也看不出來為何所傷。
他肩上披了件羽織,黑色長發自肩頭垂下,聽見鱗泷的聲音後他微微側頭,唇邊挂着一抹柔和的笑:“辛苦了,左近次。客人已經到了嗎?”
站在熏身旁的斑呼吸微微一窒,熏也這才意識到這位鬼殺隊的首領雙眼也看不見。
她握着斑的手微微用力,熏擔憂地看了眼斑,但斑臉上什麼都沒表露出來,察覺到她的視線後,也隻是安撫地回握住熏的手。
聽了鬼殺隊家主的話之後,鱗泷才起身說起了熏兩人的來意,并走到對方身邊承擔起了護衛工作。
有些虛弱的男人聽完後捂住唇咳嗽了兩聲,又擡手制止鱗泷過去攙扶他的舉動,而後看向熏所在的位置:“讓兩位見笑了,我這樣恐怕與兩位預想的模樣大不相同。雖然不知二位具體的來意,恐怕也要讓兩位失望了,産屋敷一族确實與神官家族有關聯,卻與祭祀神明這類的事無關。”
說着,他眉眼間露出幾分疲态,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見對方虛弱成這樣,熏的眼睛浮現起幾絲淺淺的金色,而後看見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原本隻是想看一眼對方的精氣還剩多少,她卻見到本該是正常人的淡白色精氣周身被如同鬼身上的血色之氣糾纏啃噬,也難怪對方會虛弱成這樣。
她眉頭緊皺,上前一步,在鱗泷左近次警惕地擋在産屋敷身前時停下動作:“您這樣的狀态,似乎和鬼有些關系。恕我直言,您被鬼接觸過嗎?”
除此之外,熏想不通為什麼鬼的氣息會留在一個普通人的身上不斷折磨他。
殺人不過頭點地,用這種方式折磨人,實在過于殘忍。
鱗泷和他身後的産屋敷家主都齊齊一愣。
一直以來态度都極為溫和的鱗泷臉上浮現起一絲不可置信,他眼中浮現起幾絲光彩,聲音顫抖着:“您看得出來主公……”
“左近次,”産屋敷家主打斷了鱗泷的話,卻比不是當事人的鱗泷平靜得多,“讓我與客人單獨談談吧。”
鱗泷有些遲疑:“但是您身邊——”
“沒關系的,”産屋敷家主說道,“我相信一路上殺了不少鬼才趕到這裡的兩位客人是心存善意的。”
等到鱗泷妥協離去,産屋敷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問道:“那麼,熏小姐,關于我族,你們知道多少呢?”
熏愣了一下,随即意識到自己剛才那番話可能是被對方誤會了,讓對方誤以為自己是知道些什麼另有圖謀。
這無疑是個套話的好時機。
這麼想着,熏卻又想起鬼殺隊的本質。
直接套話,她的良心隐隐作痛。
就在熏猶豫的時候,斑先一步說話了:“産屋敷的家主,你和鬼究竟是何關系?”
熏震驚地看向斑——這麼問是不是太直白了?而且會不會太絕對了?
斑微微搖頭,快步走到對方跟前:“我們的目的與答案,都取決于你給出的回答。”
尋常人面對氣勢咄咄逼人的斑,很容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但這個在熏眼中明明孱弱得随時可能會死去的人卻并不怯場。
這和對方是否能看見毫無關系,畢竟有些感覺并不依賴于視覺,端坐在廊下的産屋敷家主面上神情沒有一絲變化,未被斑所遮擋的陽光灑落到他遍布印記的臉上,卻不顯猙獰,相反甚至帶上了一絲神性。
“……請不要威脅父親!”就在産屋敷家主打算開口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走廊另一邊傳了過來。
三人齊齊看向突然出現在此處的孩童,産屋敷家主臉上更是出現了明顯的錯愕:“耀哉?”
年幼的孩子神情嚴肅,他看向自己的父親:“失禮了,父親。我聽左近次先生說了這裡的事,所以才會過來。”
他又看向斑:“斑先生,父親近些時日精力不濟,需要多加靜養,請容我來說明相關事項……而且,這件事也與我有關系。”
“……耀哉,你誤會了。”産屋敷家主露出頭疼的表情,和剛才那副一直平和到詭異的神情相比倒多了幾分活人感。
産屋敷耀哉不贊同地看着自己父親:“剛才我都看見了。”而後他又看向斑,等斑的回答。
三人:……
斑看着眼神堅定地望着他的産屋敷耀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而後問一旁的熏:“熏,如何?”
熏在剛才産屋敷耀哉說這件事和他也有關系時便也看了眼對方的精氣,果然見到對方的氣上也有鬼氣纏繞,對這父子的情況更為不解。聽見斑問她,她點了下頭:“他沒說謊。”
聞言,斑退開幾步:“可以,你過來吧。”
産屋敷耀哉微微松了口氣,快步走到他的父親身邊,在對方低聲說他胡鬧時道了聲歉,而後毫不後悔地扶住他,再擡頭望向斑:“那麼,請随我移步到會客室内。”
見産屋敷耀哉扶着他父親走在前面,熏慢吞吞走到斑身邊,拉了下他的袖子,面色古怪。
斑看了過來。
熏本來想忍住的,畢竟她有時候說話确實不好聽,但斑回頭時剛好有些背光,顯得他整張臉格外陰沉。
一想到剛才産屋敷耀哉的視角的斑是這個樣子——或許還要更吓人一點——熏還是沒忍住:“怎麼感覺我們就跟反派壞人一樣,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年幼的他,病弱的爸,古怪的病症,以及強勢問話的他們。
——剛才那個小孩直接說了威脅吧!
他在覺得他們是在威脅他爸吧!
明明他們一開始隻是想來問點事的,事情怎會發展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