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甯便往後退了些,怕是什麼重要電話,她想起身先離開,離去時手腕卻被裴叙反握住。
蘊甯意外回身,裴叙卻沒松開,微微用了些力氣,帶着蘊甯到自己身旁,又讓人坐下。
他微搖頭,蘊甯拿不準他的眼神是“先别走”還是“别出聲”的意思,眼睛微微睜大,不等她問,光腦便彈出了周澤的通話。
“上校。”周澤嗓音如同往常道:“瑞恩斯的審批您還沒有簽署,我剛剛将文件傳送過去了。”
其實兩個小時前就發過去了,瑞恩斯那邊,基因研究工程總是要通過層層審批,要得比較急,他才給裴叙打了這通電話。
往常并不會這樣,裴叙往往會很快查收信息。
但周澤并不覺得奇怪,上校手頭在忙其他事也是有可能的。
他聽到裴叙淡淡應聲,便又繼續道:“科拉在15号舉辦的晚宴可以攜帶家屬,您這次還是跟之前一樣嗎?”
裴叙聞言,垂眼看了看身側的人。
蘊甯似乎沒注意他們在說什麼,腦袋因為那兩罐啤酒又開始發懵,大概也是困了,她正靠着裴叙,百變聊賴地玩自己毛衣衣角,隻留了個發頂給他。
察覺到裴叙的視線,蘊甯有些遲鈍地擡頭看去,因為對方還在通話,蘊甯有些愣,小聲問他怎麼了。
裴叙:“科拉的晚宴,你想去嗎?”
蘊甯微微睜大了眼。
那端的周澤亦然。
雖然還沒聽到第二個人回答的聲音,但周澤卻很笃定裴叙詢問的人就是蘊甯,裴叙語調明明如同平常,但周澤卻又從中感覺到細微的不同。
詢問、耐心……甚至帶了些誘哄的意味。
周澤并不覺得自己過分解讀了。
從前這種場合,他們這些政要往往都會帶上自己的妻子或是丈夫出席,但裴叙一直是一個人去的,他在這些人之中最年輕,自己一人去也未嘗不可,但周澤從不會替裴叙提前确定好什麼,當然他也沒資格,每次例行詢問他得到的回答都是“不必”。
然而這次,周澤聽到了那端的回答。
是蘊甯的聲音,有些小聲。
她說:“好啊。”
周澤莫名心底覺得高興,清了清嗓子,等裴叙說了那聲帶家屬去,他才強壓下這份激動平穩着語氣應好。
電話挂斷,蘊甯看着裴叙,後知後覺:“……會不會很怪啊?”
“不會,這種晚宴他們一向會帶自己愛人一起出席。”
蘊甯哦一聲,眨眨眼,聲音在夜色中有些低:“科拉是不是風景很美來着……好像比首城更冷些,我們去幾天,可以在那玩嗎?”
裴叙安靜聽完,不置可否。
“你人去就可以。”頓了頓,他又道:“至于可以留幾天,得到時再看。”
如果有其他事要處理,那肯定沒辦法多待,雖然蘊甯很清閑,他潛意識裡想的還是要帶蘊甯一起回來,讓她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呆着。
蘊甯這次沒有回答。
興許是喝了酒,也确實累了,她靠着裴叙的肩頭,嘴裡還含含糊糊地應着,人卻閉上了眼。
裴叙聽着她的呼吸,知道人沒睡,就是犯懶了,也沒再說話。
上校線條淩厲的肩硬是讓蘊甯找到了舒服的地方,她心安理得地靠着,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裴叙淡聲叫她的名字。
蘊甯沒睜眼,語氣也有些含糊:“再靠一會兒。”
裴叙沒退開,但并不同意蘊甯的請求:“回房間休息,下雪了。”
“下雪了?”
蘊甯這下精神了,立馬坐正了仰頭去看。
月亮高懸的天上果然飄起片片雪花。
毫無預兆地,首城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真的下雪了,怎麼天氣預報又沒有準呢。”蘊甯嘴裡有些抱怨,但高興更多,仍是新奇地仰頭看着。
雪花不大,下得卻密,月光泛着冷調,雪落下就化,地面連層淺淺的白都沒有。
雪花飛近他們時才被陽台的燈烘出暖色,蘊甯新奇地裹着毯子起身,伸手去夠,明明雪花落到指尖就融化,她還裝模作樣地回身,指尖碰了碰裴叙的臉。
“涼不涼?”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歇了會兒,她現在又變得很歡快,不等裴叙答自己就先笑了,擦了擦自己剛剛點過的地方:“應該不是很涼。”
“雖然下雪挺好玩的,但路面上的雪化了再被凍住最讨厭了。”蘊甯又坐回他身邊,很大度地又攤開毯子,将他們二人罩住,嘴裡絮絮叨叨:“我之前就摔過,可疼了。”
“我得看看這雪會下多久,天氣預報這總不能出錯吧。”
“如果下得大,我還可以給你捏個小鴨子玩。”蘊甯正低頭看自己光腦的天氣預報界面,不忘對裴叙強調自己的實力:“不需要用工具那種。”
……
雪花飛落無聲,寂靜無垠的天地,裴叙卻被籠罩在這一方暖色的燈光中。
蘊甯咕哝的幾句話有幾句他聽得清,有幾句則不然,她因為喝了酒話變得更密,卻不會吵鬧。
蘊甯沒有要馬上回房間的意思,說得久了,人又像小動物一樣靠過來。
不知是在依偎還是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