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竹活了二十七年,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穿越了,穿越也就罷了,還對穿到了一個魔教教主的身上,而這個魔教教主現在還要拉着自己去拯救蒼生……
這已經不能用封建迷信和不科學來解釋了。
這簡直就是魔幻!
而宋修竹被裹挾着,扔進了這座魔幻洗衣機裡,被蹂躏、攪拌的快要扭曲變形了。
他覺得自己已經無力掙紮了,隻能垂拉着眼睛,有氣無力地歎息道:“所以,你就真的不考慮一下為你的相思門報仇嗎?這可是冤假錯案,你總不能不為了你那些教衆考慮一下吧?你可是堂堂教主哎。”
可這樣的敦敦勸導落在南宮泠的耳朵裡,卻隻回應了斬釘截鐵般的三個字,道:“不考慮。”
人到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宋修竹再也忍不住幹笑了兩聲,道:“不是吧大兄弟,為什麼啊?你對你的門派沒有感情嗎?”
這如向着内心的質問,終于讓南宮泠臉上的肌肉動了動,他的眉目垂了下來,眸子裡眼光閃動,顯然并非全然的無情無義,道:“我并不是沒有感情,相思門裡的每一個教衆的名字、每一個教衆的模樣,我都記得。”
“我記得他們被辜負、被背叛、被強迫的身世,我記得他們上山找我來的眼神,說他們要複仇的模樣。他們那不甘魂魄的呐喊,我全都記得,但是……”
“但是……”
他擡起頭,殷切地看着宋修竹,又笃定地一字一句道:“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南宮泠說着,他彎下腰幾乎都要貼在宋修竹的面上,十幾厘米的身高差壓迫下來,看着宋修竹好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雞仔,卻還要急迫而懇切道:“萬古卷的預言不會錯,你我就是雙星救世,魔尊即将現世,隻有預言中的雙星,隻有我們,可以阻止那一切。”
“……”
宋修竹已經不想說什麼封建迷信之類的話了,他荒唐地看着急切的南宮泠,好一會兒也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像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一般開了口,道:“你好奇怪,你為什麼總是說什麼雙星……你總是說我不普通,那你有什麼證據?”
“我們現在的狀況就是證據!”似乎是看出了宋修竹内心的幾分松動和掙紮,南宮泠迫不及待地解釋了起來,“天羅盤會指引天命之人,隻要能阻止魔尊,他會達成我們的願望。隻有我們阻止了魔尊,我們才能恢複成我們原來的狀态。”
南宮泠知道宋修竹是不會一直妥協他們現在這樣的狀态的,果不其然,宋修竹臉上的表情更破碎沉默了。他像是已經意識到自己當真無路可走了一般,好一會兒,卻又帶了些自嘲似的開口,道:“可是就算你這麼說……我能怎麼辦呢?”
“打魔尊這種事情我也知道,可那都是仙人、仙尊、大能才做的事情。我?我就是個凡夫俗子,我就是個普通人,我也不是大佬重回新手村,我能做什麼呢?”他無助地攤開手,像是在展示一個一窮二白的身體,無奈道:“你是魔教老祖,你能在一個月内煉化出一顆内丹,可我一個月……莊稼都沒長出苗。我在我們世界所會的那些東西,在這裡一點用處也沒有,我就是個普通人,我就想種種莊稼、教教音樂、教教書,我難道要用這些東西去對抗魔尊嗎?”
殘酷的現實問題橫在兩人的面前,宋修竹臉上的表情幾乎無助到了心碎。
而這種痛,南宮泠幾乎能感同身受。他心疼地看着幾乎要碎掉的宋修竹,心中蠢蠢欲動的什麼,幾乎要操控他鼓起那點微不足道的勇氣,去捏捏宋修竹的肩膀,跟他說:放心,有我在,我可以幫你。
可他的手指攥成了拳頭,卻沒有任何的行動。
他們兩個人兀自站在兩處,像是在思考兩段不同的人生。
“那個,打擾一下,南宮教主……宋少俠……”
還是旁邊的花悅安和季奚開口了,兩個小輩臉色糾結,也不知道打破兩人的氛圍多不對,可總之,膽子大一些的花悅安還是猶猶豫豫開了口。
瞧見宋修竹和南宮泠的視線落過來,心中還有些膽怯的少年不免吞了吞口水,這才小心翼翼道:“我,我覺得吧,不管怎麼說,宋少俠,多少,好歹,還是應該,要學些武功才好的……”他說得小心翼翼,視線在宋修竹的身上遊離。
宋修竹似乎沒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似的,又或許他還沉浸在自己的人生思考裡,聽了花悅安的話一愣,臉上露出莫名的表情,道:“啊,我嗎?”
花悅安點頭如同搗米,口氣頓時充滿懇切起來,道:“是這樣的,就……你們也知道,之前圍剿相思門的時候,南宮老祖在閉關,我們久攻不下,所以一直派人來監視巡邏。我跟季奚兩個人是這次巡邏來的,但是我們沒有将老祖出關的事情告訴别人……”
他說得有些語無倫次,可那些重點信息落在宋修竹的耳朵裡,像是個重磅炸彈似的,在他腦子裡嘭的一聲升起一朵蘑菇雲來,幾乎要讓他兩眼一黑,當即倒吸了一口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們兩個走了……不不不,或者等到别人來巡邏的時候,還會有其他人來相思門找‘我’是吧?”
他們找的人當然不是宋修竹,而是南宮泠這個肉身。
“對對對!”見着宋修竹理解,花悅安拼命點頭,卻又糾結地看着面前的兩人,咬着牙縫道:“可是現在南宮老祖和宋少俠這個狀态……”
他們是知道兩個人換身換魂了,可别人不知道啊。
更何況光是讓他們相信這樣的事情就耗費了這麼久,要是别人來了,一時半刻怎麼可能講得清楚?
别人也不信啊。
宋修竹當即覺得自己兩眼一黑,腳下一軟,眼見着就要暈過去。
旁邊的南宮泠卻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當即眼睛一亮,一把拉住宋修竹的手腕,當真是連口氣都覺得正義了起來,道:“總而言之,你現在需要修煉。”有南宮泠這個魔教教主在這,不怕沒有教不會的學生!
可宋修竹卻穩了穩自己的身形,站在那沒動,對上南宮泠的那雙眼睛裡像是死灰似的。他完全沒有回應南宮泠的熱切,隻是淡淡掙脫了南宮泠握着自己的手腕。
“……”
南宮泠臉上的表情僵了僵,他忽而覺得一陣心慌,像是自己失去了什麼似的。
那手心裡,還殘留着宋修竹的體溫。
宋修竹就站在那裡看着他,他那具小小的身形,像是在料峭春風裡的殘燭似的破碎。半晌,他開口了,那聲音卻像是幹癟的小河似的毫無生氣,道:“讓我靜靜,行嗎?”
這聲音落在南宮泠的心裡,像是把冰冷的小刀似的,強大如魔教教主的他,忽而也有一天體會到了失魂落魄的感覺。他的心更慌了,可宋修竹已經沉默地從他的身邊走開了,正腳步虛浮地往虎跑堂中走去。
“宋……宋修竹!”
南宮泠慌張想要叫住他。
“别煩我!”
可得到的,卻是宋修竹這一聲充滿厭煩的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