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賓!”他氣得差點站不穩。
“哦,看樣是不行了,親愛的。”加迪爾假裝很遺憾地說。
比起自己的男朋友們,捅了大簍子的加迪爾卻心态十分良好,仿佛不覺得整個事件是那種能轟動世界足壇三天三夜三十年的糟糕新聞,他甚至在車上就睡着了,溫格喊了他半天才把他喊醒。
“好困哦,先生,身上還黏黏的……”他委屈地窩在後座上撒嬌。
溫格都不知道該生氣還是什麼樣了。他不是第一次知道隊内有同性情侶,但一般來說這種事情根本瞞不住,有這種傾向的球員不會走到高處,就會被在x想法上相當狹隘的足球圈徹底霸淩和排擠出去。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最喜歡的三個年輕球員能鬧出什麼情感糾紛,竟然不是他睡了他的女朋友,而是他和他和他……都他媽什麼亂七八糟的。
“加迪爾。”他把加迪爾領進屋,放在沙發上,去給他煮醒酒湯,煮着煮着就又開始生氣了,很嚴肅地擰着眉頭:“我們得好好談談。”
“我會和他們分手的。”加迪爾窩在那揉着額頭,很有預見性地先道歉了:“我也不再隊裡再找了。”
溫格遲疑了一刹那。他感覺自己像個擾亂愛情的可惡封建教條老頭,但更強烈而怪異的感覺是:加迪爾根本不在乎這些。
另外兩個人喜歡他跟什麼似的,可他根本不在乎。
“你喜歡他們嗎?”他忍不住問道。
加迪爾像是很驚詫于溫格竟然會這麼細緻地試圖了解他的感情生活,擡起頭來像隻小豹子一樣瞪着圓滾滾的眼睛看着他。過了兩秒後他說道:“喜歡啊。”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話不夠有說服力,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就是喜歡談戀愛,至于和誰談,無所謂。”
他難得沒有說謊。在加迪爾的世界裡,事情真的就是這麼運作的。他喜歡追求各種各樣的人和各種各樣的感情,喜歡被愛和假裝愛别人,喜歡窩在别人的懷裡、看他們傻笑、得到親吻,喜歡有人為自己牽腸挂肚、生氣、流淚、吃醋……他就是喜歡愛本身,無論是健康純愛的還是扭曲奇怪的,他都很喜歡,他就像一個沉浸式的戀愛遊戲玩家,戀人是誰完全無所謂,一旦熟悉了一個故事,他就想換下一個了。比如這階段的故事是刺激的腳踏兩條船,被發現就已經到了令人舒服的結局,加迪爾是真的感覺可以爽快分手。愛人是愛本身的代餐,投放電影需要的那塊幕布。這種觀念很怪,但在加迪爾的世界裡卻邏輯暢通。
溫格長久地說不出話來。他知道自己不該憐憫加迪爾,雖然年紀小,但對方完全就是個感情惡霸,熟稔而邪惡地欺騙和傷害别人。可他就是感到了一種巨大而深刻的傷感和憐憫,他知道會有天生的殺人狂,但愛的問題無法推脫給遺傳,是童年,是社會,是父母的親吻或巴掌,誇贊或辱罵構建了一個人感情的底座。他覺得是因為童年不幸,加迪爾才會這麼缺愛,而長成了奇形怪狀的有毒美人。他才剛滿十八歲,他不應該在這麼混沌的生活裡去消耗自己的情感、生命和别人的珍視。
“那我來愛你好了,加迪爾。”年長者平和地告訴他:“我來做你的戀人。我們的故事會是這樣的:我寵愛你,你是想要什麼都會鬧的壞孩子,可以嗎?”
“聽起來挺新奇的,還沒人這麼要求過。”加迪爾有點好奇地笑了:“寵愛……寵愛……那你來寵愛我吧,先生。你願意親我嗎?你能做到嗎?”
溫格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後摘下自己的眼鏡,溫柔地坐了過來,彎腰看着他:“再等十分鐘吧,好嗎?等到你十八歲的第一天。”
加迪爾爬了起來,摟住他的脖子看他的眼睛:“那我們怎麼度過這十分鐘呢?”
溫格産生了那麼一瞬間的不自在,但他完全、完美地控制住了自己,他放松下身體,把加迪爾抱進懷裡,很禮貌而克制地撫摸他的脊椎:“給塞斯克和羅賓發個消息好嗎?語氣溫柔點,告訴他們都結束了。”
“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别人啊?”剛“戀愛”一分鐘加迪爾就開始吃醋了:“你關心的年輕男孩是不是太多了,先生。我就要發‘我從來都沒喜歡過你,over’,你要怎麼辦呢?”
“那我隻好在明天去幫他們擦眼淚,把他們摟在懷裡,你願意這樣嗎?”
“不願意,因為我心眼可是很小的。”加迪爾趴在他的懷裡,忽然說:“我小時候想過要這麼抱着我爸爸,但是我從來都沒見過他。”
“不用說謊我也會愛你,寶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說過的。”
加迪爾幼稚地撇了撇嘴,過了一會兒又說道:“好吧。其實我小時候經常這麼趴在爸爸肩膀上的,但他死掉了。後來,媽媽崩潰了。有一天放學回家,她就吊在風扇上面……這麼容易死掉的父母就不應該養一個小孩,他們沒有想過自己死了之後我怎麼辦……啊,十二點到了,你該親我了。”
他順滑地住了嘴,仿佛隻是在編另一個無關緊要的謊言。他也閉上了眼睛,年輕,美麗,朝氣蓬勃,就連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都是漂亮的。溫格看着他,心裡滿是悲傷。加迪爾等了半分鐘都沒等到親吻,失去耐心地睜開了眼睛生氣:
“你在逗我玩是吧?”
“不,親愛的。”老男人深深地歎氣,擡起手來把他額前的碎發籠到耳朵後面去:“我隻是想先祝你生日快樂。”
“我的生日剛剛結束了。”加迪爾不高興。
“那不是更好嗎?”
溫格撫摸着他的後脖頸,湊過來輕輕吻了吻他的嘴唇。純然憐愛的,毫無豎心旁青欲的。
“新的人生快樂。”
加迪爾抱着他,忽然感覺不想像原本設想的那樣熬夜大戰三百回合了。倒也不是他心疼老頭的腰闆,而是他不想破壞這一刻——就這麼安靜地擁抱,好像可以融化進對方的肋骨裡去。好好的滋味,他感覺自己像一塊融化的夾心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