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卡卡沒分裂，因為加迪爾和因紮吉分手了。和卡卡想象中的“皮波玩膩了美麗的小男孩就把他抛棄”這種劇情截然不同，事實是“加迪爾玩膩了美麗的老男人就把他抛棄”。

卡卡的心五味雜陳。他當然是不會去心疼因紮吉的啦，可是加迪爾這種仿佛是天性的熱情和天真的殘忍讓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有時，他會覺得自己是溺愛的幫兇；但更多時候，他會覺得可是加迪爾就是這樣啊，可是小美人就是這樣啊，可是他的天性就是這樣啊——也許有些人身上就是會有揮之不去的小動物性，加迪爾并不殘暴，他隻是天真，于是顯得殘忍。在人類社會裡，天真的人總是要麼在害人，要麼在被害的。

在加迪爾甩掉了因紮吉睡得香噴噴、而對方卻在樓底下站了一整夜的這個夜晚，卡卡第一次順從了自己的内心，而不是用道德去綁架他——他接受了自己的想法，比起被人傷害，還是讓加迪爾的天真去傷害别人吧。

這念頭很自私，很違背他的價值觀和道德觀，可卻讓卡卡感到好極了。他在多日以來第一次安穩又舒服地睡去，并在早上被小美人搖醒。對方帶着草莓味的吻落在他的臉頰上，莫名其妙就在咯咯咯地開心笑：“裡卡多，快起來給我做飯吃嘛！”

“好的……”卡卡幸福地擁抱他，也回親在他的臉上。卡卡其實是那種非常容易得到滿足的類型，總是擔心自己得到的太多、太好，而從來不會覺得難以滿足。加迪爾是他人生裡最大的特殊，他一方面會覺得對方已經夠愛自己了，另一方面卻依然想要更多。

他一直是個很幸運的人，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最起碼到目前為止都是……大概吧。

和因紮吉失敗的戀情似乎沒有改變任何事情，卡卡估摸着他們是和平分手——他有點不确定，因為盡管因紮吉在更衣室裡顯得心情不好，可是他依然和加迪爾有正常的往來，在同城德比後甚至還若無其事地擁抱換了球衣，因紮吉還在發布會上若無其事地對着鏡頭輕松地笑了笑，一雙眼睛像是會放電，很迷人地說：“和加迪爾很熟？不，我們私下隻見過一兩次。不過我還是很喜歡他。”

溫柔又得體，但是話語下的認真并沒有被他的心上人看到，加迪爾在更衣室裡從來不關心賽後新聞，他忙着帶大夥一起跳舞，還發誓下次要帶一個鼓來更衣室裡邊跳邊敲，得到了一群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強烈贊成。

主帥曼奇尼差點沒被他的發言給折磨得兩眼一閉直接暈過去。他害怕自己下次再打開更衣室的門會發現裡面在辦篝火晚會（…），一堆人像大猩猩一樣跳來跳去……（ps：白人球員也很多所以沒有種族歧視的意思）。

對前男友沒什麼留戀的加迪爾對戀愛的熱情倒是依然很高漲，他沒過多久就和維埃裡攪和在了一起，不過這段戀情依短暫，在因紮吉和維埃裡為了這件事大打出手後，加迪爾就尖叫着“哦你們倆在一起好了我不參與”，然後麻溜退出了。在他換上第三個男朋友之前，卡卡為他的交往對象越來越花花公子而擔憂不已，最終無法忍受地和加迪爾談了談。

“首先，我絕對支持你的戀愛和性取向自由。”卡卡認真地說：“但是我很擔心你的身心健康……”

“别擔心，戴t了。”加迪爾麻溜地說。

“所以……”卡卡“慢慢戀愛會不會更好呢”的話卡在了半空，并且整個人都凝固起來，變得像個雕像。

加迪爾有點被他驟然沉得像墨水一樣的眼神吓到了，趴在枕頭上擋住不好意思的臉龐，他知道卡卡肯定會很震驚和很生氣，畢竟他是很保守的那種，絕對不會婚前doi——但是他又不是嘛！信教的球員多了去了，非要x保守的幾乎沒有，隻要不亂搞，正常交往下的關系都算是健康和諧的了。不過因為他從小就膽子很大，越有點害怕也就越有點興奮，所以他一邊拿枕頭埋臉，另一邊又忍不住伸出腳來去輕輕踢踢卡卡。

高大英俊的巴西青年和他趴在一起，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擠壓着，喘不上氣來。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他聽到自己的喉嚨脫離大腦的控制，問出了他不想問的話題。

加迪爾紅着臉翻了個身，繼續拿枕頭蓋住自己的臉，聲音悶悶地說：“就和皮波在一起的時候嘛——”

卡卡在這一瞬間感覺到自己的心髒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一條眼鏡王蛇狠狠地咬在了胸口。他抿着嘴不再看加迪爾，過了好半天才聲音發抖地說：“我以為，我以為……我以為我最起碼有資格知道……”

“啊，别哭啊，裡卡多！”小美人苦惱又慌張地扔掉了枕頭，一股腦坐起來去摟他的肩膀，試圖把人翻過來。但卡卡還是把臉埋在被單裡不願意挪動，無法準确地捕捉、描述與表達的一切情緒像是在他的身體裡進行着劇烈的爆炸，普通人會用大吼大叫，歇斯底裡，刻薄陰陽或者是暴力、眼淚和傾訴來舒緩一切過于激烈的情緒，但是卡卡都不會，他隻會痛苦地揪着床單哭泣，第一反應就是不該哭，也不該讓别人看到自己哭，更不應該讓加迪爾看到自己哭。

“我隻是破chu，又不是要下地獄了。就是因為害怕你生氣，我才不敢說……”加迪爾也想哭了，他還覺得卡卡是什麼處/男情結和保護欲過度作祟呢，全然沒有get到竹馬哥哥傷心的點——卡卡太受傷了，這種大事件，加迪爾竟然若無其事地和他守口如瓶這麼久，這怎麼可能呢？這怎麼可以呢？

“我又不是封建衛道士，不是舉着火把要燒人的壞家夥……你什麼時候見我那樣了？”卡卡傷心壞了，一邊打着哭嗝一邊坐起來握着加迪爾的肩膀和他控訴，手上稍微多用了點力氣，因為他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和發抖的身體：“為什麼要這麼想我？我隻是想要保護你，加迪爾，隻是想要關心你。如果我提前知道了，我就會，我就會……”

卡卡被自己卡住了，他一時間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其實那個答案已經卡在了喉嚨邊，可它吓到了他，讓他的心髒砰砰砰直跳，咬着嘴唇說不出話來。而加迪爾正呆呆地看他，一方面是終于共情了卡卡的委屈，另一方面是哭泣的卡卡也太好看了。他那麼高大和健壯，連腰都沒有，整個就像堵小山一樣坐在加迪爾的旁邊，把頭頂的燈光都擋掉好多，手比小美人的手要大一圈出來，能完整地把它蓋在掌心裡一點都不露出來。可是他現在哭得這麼真心和可憐，水光氤氲在焦糖色的大眼睛裡，嘴唇倔強地抿着，睫毛也濕漉漉的。

柔軟的頭發被汗水打濕了，卷卷地搭在腦門上。

卡卡很強壯，也會有攻擊性，控制欲和占有欲，會有各種該讓人害怕的東西，就像狼群中的alpha一樣，優越的基因和後頭的環境讓他永遠是同齡人裡最優秀成熟的一批。可是他的危險永遠被他自己消化了，他的獠牙向内長，毒液也隻毒害自己。他把刀尖都吞進了自己的身體裡，自己傷害自己，自己劃開自己，自己解剖自己，自己呈現自己，用真誠的眼淚和溫柔的話，而不是拳頭與怒吼去呈現自己，呈現一個受傷的、不安的、想要用愛去交換愛的一個卡卡，一個從來沒變的溫柔的卡卡。

“……對不起，我吓到你了嗎？”見加迪爾久久不說話，卡卡不安地眨了眨眼睛，睫毛太濕了，讓他嘟哝着揉了兩圈。小美人搖了搖頭，在下一秒就伸出手來抱住了他，把頭埋進他的頸窩裡。

一點點汗水的鹹味和大部分清爽的洗衣劑的清香，柔軟的衣服，溫熱厚重的身體，永遠和以前一樣。

“是我對不起，裡卡多，我愛你。别生氣了，我以後再也不瞞着你啦。”加迪爾隔着他的衣服咬了一口他的肩膀，沒用力，就像是在磨牙似的。加迪爾的愛總是有點溢出的、無法安放的。如果說卡卡是那種牙長在肚子裡的類型，那加迪爾就渾身都是不安分的小牙齒，什麼時候都想嗷嗚一下給對方來一口，從這種啃咬中體會到切實的真實感和滿足感，發洩掉多餘的興奮。

卡卡帶着鼻音嗯了一聲，伸手抱住自己的小美人，感覺他能完全地嵌進自己的身體裡，他又開始下意識地攻擊和指責自己的這種幻想與沖動，它們讓他很想收緊四肢，把加迪爾狠狠地抱緊在懷裡，緊到沒有邊界，能把他像塊黃油一樣勒化了為止。

可他的幻想在對方的話語中戛然而止。

“我本來還想着過段時間再告訴你的，但是現在我想誠實一點嘛——就，其實我和舍瓦在戀愛，昨天剛确定的，我好喜歡他哦……啊，裡卡多，松點松點我喘不上氣了……”

“你怎麼又生氣啦？我有乖乖坦白啊！”

“裡卡多？？！”

“我今晚還能和你一起睡覺嗎裡卡多？我想給你看我和舍瓦的短信，聽你講他在更衣室裡都做什麼——”

“真的不理我啦？”

“……”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你欺負我……”

“嗚嗚嗝，我給你看短信，嗝……”

“……你看得不認真，你認真看呀，裡卡多。你看，舍瓦好喜歡我。”

我也好喜歡你。

卡卡感覺自己遲早要發瘋，因為他想說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所有表達都是言不由衷。

“嗯，你們這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