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師弟慫了,撺掇田師妹出來救場。
田師妹怯生生地道:“道場皆傳您是出賣色相入門的,我們以前置之不理、後來加以反駁,還是很多人堅信不疑。在他們看來,要是他們有您的容貌,肯定也能輕松拜入展月一脈,大展宏圖。”
白翎微微張口,雖然對自己這些風言風語有所耳聞,但他沒想到,師尊和師兄的名聲也深受荼毒。
然而不等他說什麼,裴響冷冷道:“一派胡言!”
白翎不禁笑道:“就是,就是。即便他們能得到我的臉,也不能得到我的心,是不會受師長疼愛的!”
“你在說什麼?”裴響道,“明明該駁斥的是你出賣……”
他講不出“色相”二字,抿着唇面若冰霜。
白翎卻搭着他的肩頭笑:“駁斥?為什麼要駁斥呀。阿響,他們愛說說呗,反正謠言止于死者。”
裴響:“……”
白翎問:“你忘記我們入秘境為什麼來的了?”
他笑罷轉向田師妹,道:“我師弟才入門不久,應該沒有關于他的瞎話吧。”
田師妹:“這……”
白翎驚道:“連他的也有?!”
田師妹:“您二位近日在講壇聽學,出雙入對,打情罵……不、不是,相談甚歡!問鼎一脈的說……說……”
裴響寒聲道:“說什麼?”
“說你們私定終身不日便要逃離道場私奔了!”
田師妹一口氣說完,躲去後面,又把徐師弟推出來頂缸。徐師弟看着裴響滿面的煞氣,悚然道:“白白白仙長,你答應會哄好他的!”
“我在,我在——哈哈哈哈哈!”白翎卻已經笑得前仰後合。
他上氣不接下氣,挨着裴響揉眼淚,道:“别生氣嘛阿響,這程度還好啦。喂,各位,問鼎一脈的消息終究不夠靈通啊。其實——”
駕鶴一脈的小輩們齊聲問:“其實什麼?其實你們從無此種行徑,對不對?”
白翎道:“其實我們都是繼承了師祖遺風!”
小輩們被嚇得掉下石塊,倒在地上。徐師弟一骨碌爬起來,率先道:“不可能吧!”
尹真也嘴角抽搐,問:“繼承了什麼的什麼?”
裴響更是再也坐不住了,要把白翎拖回帳篷,不許他繼續大放厥詞。
白翎猶打算說個痛快,反正師尊開淫趴、師兄被包養,師弟要私奔、他還賣色相,展月一脈的門風已如此精彩,怎能放過萬惡之源祖師爺呢?
不料亂作一團的小輩們忽然噤聲,一個個似過冬鹌鹑般,瞪着白翎身後不語了。
裴響亦有所察覺,望向那邊,立即面色發青。
白翎最後一個回頭,隻見一襲墨藍織金的身影,端立在月下林中。
諸葛悟手挽拂塵,然而塵尾枯焦。他面上有一抹血痕尚未拭去,将他俊美溫文的外表刻下一道裂隙,隐隐透露着他從何等人間煉獄而來。
諸葛悟微微笑道:“抱歉,擾了諸位雅興。阿翎,你剛才說什麼?”
白翎:“……”
他半個身子賴在石塊上,正和裴響拉扯到一半,衣冠不整。駕鶴一脈的弟子們見勢不妙,轉眼回到各自帳篷,速度比過大姑河還快。
尹真拍拍手起身,說了句“自求多福”,往林深處去了。隻剩展月一脈的師兄弟三人,六目相對。
半晌,白翎“唰”地站起來,佯裝乖巧地喊了句“師兄辛苦了……”,貓到裴響身後。
裴響沒料到他如此沒有擔當,面色微顯慌亂,卻不知從何解釋。
幸好,諸葛悟的微笑之下,深藏倦怠。他也知衆人是玩笑而已,并未深究,隻道:“那頂空帳篷是你們的麼?時候不早,準備歇息罷。”
他掀簾而入,在最内側躺下。
駕鶴一脈準備的帳篷十分寬敞,容納兩人綽綽有餘,不過三人并排就寝的話,便顯得捉襟見肘了。
白翎緩緩從裴響身後冒出頭,道:“師兄受傷啦?”
裴響不語。
白翎道:“沒見過他這樣呀。唔,眼睛都閉上了,好像很累……”
裴響冷笑道:“是被你氣得吧。”
“不可能,我向來如此。”白翎摸着下巴思考片刻,揮手道,“算了,你快進去。我也好困。”
裴響一愣,問:“你要我睡中間?”
“當然,我喜歡滾來滾去,壓到師兄怎麼辦?三個人睡又不好隔開。”
裴響道:“我……我去林間靜坐。”
白翎随口說:“好吧,那我要睡覺了。”
他擡腳進了帳篷,鬼鬼祟祟地觀察諸葛悟片刻,見其面色微倦、但吐息安甯,便沒有擔心。
帳篷隻容納兩人的話,還是能井水不犯河水的。白翎脫掉外衫當被子蓋,躺在靠帳門處。可他閉上眼睛好一會兒,仍無睡意,總覺得有人盯着自己。
他迷惑地睜開眼,發現一道人影投在帳篷門口,一動不動。
白翎吓得一彈,剛撐起身子,便見人影動了。裴響掀開簾幕,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白翎安靜片刻,道:“進來?”
裴響說:“……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