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斯蘭見了他,倒也不驚訝,雙手背在身後,垂首笑道,“玉言兄神出鬼沒,行蹤不定,可是我們需要的是靠譜的合作夥伴。”
“你隻管去試試,我倒要看看,沒了我做這中間人,你們要如何勾連上。怕不是連貨都運不出邊境。”
阿爾斯蘭聞言臉上僵了一瞬,“玉言兄說笑了,月餘未見,我也是憂心你有何變故,這才冒險前來探望。隻是埵城裡人生地不熟,得找個理由安頓下來才好尋你的下落呀。”
嚴文瑞鼻間哼出一聲,“裡頭的二位對你可面生的很,此事絕無可能擡到明面上來。有我做中間人,是你唯一的選擇。奉勸你和你們的單于還是安分些好。”
撂下了話,他徑自大步離了縣令府。
阿爾斯蘭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緊抿了薄唇,眸中森然,許久未發一言。
蘇旎在縣令府中的院子裡,跟着舞姬們最後排了次舞。
這是她的弱項,雖說前一世裡她練過瑜伽,可是下腰,轉圈什麼的,根本就不行。唯獨就是扭一扭的,倒是可以一觀,韻律感她自問還是有的。
領舞的覺得她身段好,又扭得不錯,還給她調了個位置,站去了中間最左邊。
蘇禮心下有些犯怵,隻好安慰自己反正蒙了面,丢不着臉。
席面在金烏西垂時就擺開了,廳中燈火通明,陳辭坐在了首位,趙遊則坐在了他左首。
一衆女眷均在屏風之後,隻是規矩也沒有十分嚴苛,不時也聽得到小姐夫人們的嬌笑聲,映在屏風上的袅娜身影自也是一番意趣。
宴席剛開,酒還沒喝上一旬,就見一小厮慌慌張張地跑入了廳内,附在陳辭耳邊說了句話,陳辭面色一淩,急急站起了身。
趙遊瞥了他一眼,心道陳辭年紀不小,怎還是這般怕事,一驚一乍的。
陳辭袍子都還沒離地,院外就見着一人窄腰長腿,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眉清目朗,玉帶束髻,一身靛藍錦衣常服,肩頭袖口均有銀線流雲暗紋,通身清貴,腰間懸挂着一塊精巧的麒麟玉佩。
趙遊一見亦是一驚,立刻放下了酒杯,整了整衣冠站起,拱手見禮。
廳中一時靜谧,屏風後頭的女眷們也都不敢出聲,隻陳夫人起身随着夫君出來相迎。
魏烜進了廳中,徑自走到主位上坐下,見已開席,朗聲笑道,“本王微服出來,都免禮,坐吧。”
陳夫人立刻喚人來替這位爺換了杯盞碗筷,又重新置了桌椅在他右首,給陳辭坐下,等安頓下來席面上已經冷了場。
屏風後的各家女眷更是大氣不敢出。
這埵城裡來的這個貴人,原本坊間隻是傳言,将人說的龍精虎猛,恨不能三頭六臂,必是虬髯大漢,一見瞠目。此一番才真格兒見了人,皆是新奇又緊張。
倒是那陳家小姐元菱,尚還待字閨中,因自己父親在埵城是父母官,向來也養得嬌縱,不太怕事,悄悄從屏風後頭探了腦袋去瞧。
但見魏烜形貌恣意,本是清貴的氣質此番卻頗有些随意,人看着就多了些上京之中纨绔才有的風流不羁。長腿曲起,一手搭在膝頭,一手捏着酒杯,桃花目中華彩熠熠,正接了趙遊的敬酒,仰頭飲下。
頓時看得臉紅心跳,手上帕子給攥變了形。
陳夫人見着自己女兒這不争氣的模樣,狠狠地白了女兒一眼,将她拉于身邊坐下,小聲數落幾句。
“那人你想也别想!想了也是白日夢,你且踏踏實實地,母親自會為你去找一家般配的。”
陳夫人本家姓向,名瑤。年輕時是埵城裡出了名的美人,追求的人見過的沒有一車也有一打了。到了如今的年紀,什麼沒見過,是以對女兒也是本着踏實過日子的期望,從未想過将女兒許了出去替陳家謀個什麼富貴。
陳家小姐不解母親忽然地嚴厲,擰了身子也是氣鼓鼓的,沒了胃口。
席間陳辭頻頻敬酒,魏烜來而不拒,皆盡數飲下,酒量很好,看着真的像是來吃席的。
陳辭隻覺得貴人們心思一向多變,難以揣摩。暗地裡少不得擦汗,這一日過的委實不安生,心力交瘁。
恰逢音樂聲乍起,鼓點随之合入,廳中諸人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
陳辭朗聲笑道,“好,好!”這舞姬進場的時機好得很呐!
一列妖娆顔色粉嫩的舞姬,踩着婀娜地舞步,一步一步地邁入了廳中。
屏風後的女眷們皆以扇遮面,好不害羞。這些舞姬具是衣不敝體,甚是膽大!
那盈盈一握的細腰上還綁了細細的,晶亮的珠鍊,随着她們身形的搖擺,甚是惑人。
這叫人哪裡受的住!怕不是一會兒廳中就會有放浪形骸的景象。
陳夫人一看這情景,當下就叫了女眷們退去後院,一些待出閣的姑娘小姐們還是不懂事的年紀,不當看這個。那些個夫人們,杵在這裡,前廳的男人亦是不會自在。
幹脆就将席面在後院之中重擺了一桌,兩下裡都清淨。
陳元菱老大的不樂意,本是奔着瞧個新鮮特特來看的,誰知叫她看見了一個真格兒的皇親貴胄。
要說男未婚,女未嫁的,這都送到了門口了,也不知道母親為何氣惱,卻不幫了她想辦法!
這會兒那些妖娆的舞姬都已入了場,今夜裡哪還有她這種閨閣中的姑娘什麼事兒,連轍兒都想不出,頓時心中一陣煩躁。
陳元菱年方十六,亦是豆蔻的年紀。要說這陳辭在埵城做了一輩子父母官,人生最幸運的事情卻不是這烏紗帽,而是人到中年才娶到的一位埵城出了名的美人,而又老來得了個如珠如寶的女兒。
陳夫人即使如今的年紀裡,也仍然看得出來當年的容貌必是出類拔萃的。
陳元菱雖然融合了陳辭的外貌些許,比之陳夫人年輕時略遜一籌,可是勝在那十六歲的皮膚和身段,青蔥一般水嫩柔軟。
她自知自己在這埵城裡,有着這樣的身家與端貌,隻有自己挑選人家的份兒。是以見着魏烜之時,并不覺得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恰恰相反,她心中隻認定了這緣分乃是天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