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刺史沒好氣的說:“這就是你從匈奴救回的女子,足有上千人,家中還有親人的占少數,剩下都是無家可歸應有數百人,你讓本刺史如何安置?”
懷化将軍将折子一合,“原來刺史大人在憂心此事……”
他心下思索,這些女子的安置确實是個問題。
“不若這樣,家中有親眷的便讓親眷接回家中,無所依的,刺史府便暫時設置一個難民營,先将女子收留在難民營中,再看這些女子是否願意婚配或者在涼州城中找些活計謀生……”
涼州刺史皺緊眉頭,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看來也隻能如此了。”
涼州隻能為她們做到這種地步,後續怎麼生存下去,還得靠她們自己。
*
轉眼到了第二日,薛懷峥如約來找林楚楚一起出府遊玩。
自從昨日回府,春花就一直呆在房中悶悶不樂,林楚楚便想拉着她一起出府玩玩散散心。春花本不想出去,但也不想讓林楚楚擔心自己,還是應了。
林楚楚很高興,挽着春花的手走在前面。
薛懷峥一臉無奈地跟在兩個姑娘的身後當護衛,心中稍稍失落,他還以為就他和楚楚兩人呢!
三人走在涼州城的街道上,涼州城地處邊境,有很多西域來的胡商在此休整,帶來很多西域的小玩意兒在街上售賣,街道上也是熱鬧非凡。
耍雜技吐火的、胡姬跳舞賣藝的、賣西域香料和口脂的、賣西域特色服飾的、賣晟朝絲綢的……
林楚楚和張春花一人拿着一隻糖葫蘆,一邊吃着,一邊好奇的這個攤鋪看看,那個攤鋪瞧瞧。
這會兒兩人又走到一個賣發飾的小攤上,林楚楚拿起一朵精緻的絹花,戴在張春花的頭上,“真好看!”
張春花有些不自在,想拿下來,被林楚楚阻止了,“戴着吧,好看。”然後将銀錢遞給攤主,拉着張春花又逛到了下個店鋪。
張春花小心翼翼地摸摸頭上的絹花,柔軟的觸感讓她也有些高興。
當年沒能得到的東西,竟在三年後輕易得到了。
一路下來,林楚楚又發揮了揮金如土的本質,小吃小玩意兒買了一大堆,全都給身後的薛懷峥提着。
迎着路人驚訝的視線,抱着一堆五顔六色的東西的薛懷峥越發面無表情。
他心中無可奈何,還能怎麼辦?自己帶出來的人,隻能自己寵着。
三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覺到了涼州的城門口,這裡不知何時起搭建起了一個個白色的帳篷,一些女子穿梭其間。
林楚楚好奇的問旁邊的路上,“這是做什麼?”
“姑娘你還不知道呢?昨天懷化将軍救回的被匈奴擄走的女子,涼州刺史讓人安置在這裡,有家眷的就讓家眷接回去……”
“喏!”路人擡擡下巴,示意三人看城門口的軍衛處,“你看,那不是有人來接了嗎?”
林楚楚三人循着路人的視線看去,果真見一個穿着破舊的中年男子在軍衛處登記,然後領回了一個女子。
林楚楚心下松了口氣,她昨天還在擔心這些女子如何安置,如今看來确實是她多慮了,涼州刺史應不會對她們不管不顧的。
正想着,那名中年男子便帶着領回的女子走到她們跟前,男子低低的聲音傳到她們耳中,張春花聞言身子一僵。
隻聽男子斥罵道:“你這婆娘,怎麼不死在匈奴?如今回來了,讓别人怎麼看我,我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跟在他身後的女子不作半點聲響,隻是默默垂淚。
三人身邊也逐漸聚起一堆看熱鬧的人,對着難民營中的女子指指點點——
“唉,這些女子也是可憐,孤苦無依的,以後該怎麼生存下去……”
他身邊的朋友聞言,調侃道:“你這麼心疼她們,娶回家當夫人不是正好?”
“呸!她們這些殘花敗柳,豈能配的上我?莫說當夫人,當小妾我都不要……”
另一老婦說道:“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節,要是我被擄走,絕不苟活,一把剪刀自戕了事……”
“……”
周圍的人話越說越難聽,林楚楚捏緊拳頭,正準備跟這些無知小民理論,就見春花慘白着一張臉,推開衆人朝外跑去。
林楚楚狠狠瞪了這些人一眼,連忙跟了上去,“春花,等等我!”
春花一路小跑到河邊,站定在橋上,望着身下小河流水出神。
林楚楚追在她的身後,見她終于停了下來,也慢慢走過去,安慰她,“春花,你别聽那些人瞎說,他們都是吃飽了閑的,竟說些屁話。”
林楚楚也是氣急了,連“屁話”這等粗魯的詞兒都說出了口,要是讓秦嬷嬷知道了,肯定又得念叨她。
張春花呆呆的看着水面,眼神暗淡,“楚楚,你說,我是不是不該回來?是不是當時就應該死在匈奴……”
“春花,你怎麼能這樣想呢?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别忘了,你爹在等着你呢,說不定這會已經到涼州了……”
林楚楚話音剛落,張春花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闊别多年的熟悉的聲音。
他像是不敢确信的,試探的問道:“春花?!”
“你是春花嗎?”
張春花緩慢的轉過身子,果真看見她想念了三年,等了三年的父親站在橋的另一頭。
看見她的面容後,男人老淚縱橫,顫顫巍巍地走上橋來,“春花!真的是春花!”
張春花的眼淚瞬間決堤,她不顧一切的飛奔上前,沖到張屠戶的懷中,“爹!是我,我是春花……我回來了……”
張屠戶緊緊的抱着張春花,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她的頭,眼淚從眼眶中滾滾而下,“春花,春花,我的女兒,你受苦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春花和張屠戶相認後,幾人也沒有再逛街的心思,便一齊回了懷化将軍府。
薛懷峥一回來,便被懷化将軍叫去,說有要事商議。春花和張屠戶剛相認,想必有很多話要說,林楚楚便将院子讓給了這對久别重逢的父女,自己到涼亭中歇息。
薛懷峥剛進懷化将軍的書房,便看見孔昭也在,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薛懷峥将這兩天的公務全都扔給了孔昭,自知理虧,摸摸鼻梁站在一旁,“将軍,您找我何事?”
懷化将軍從公文中擡頭,擡擡下巴,示意他看看桌上的折子。
薛懷峥拿起折子一看,驚喜道:“皇上下令讓涼州軍回朝聽封?”
懷化将軍點點頭,“皇上知道這次出征匈奴,将匈奴驅逐了數百裡,涼州暫時無後顧之憂很是高興,讓涼州軍回朝,他要論功行賞……”
他看了看孔昭和薛懷峥,“你們也準備下吧,安排好涼州軍的防守,不日之後,我們便回長安。”
孔昭、薛懷峥抱拳,“是。”
等二人離開後,懷化将軍坐在桌前,手中的公文半天未翻一頁,眉頭皺的擰成一股繩。
從侍給懷化将軍添茶時,試探問道:“皇上讓涼州軍回朝聽封不是好事嗎?為何将軍愁眉不展……”
“好事……”
真的會是好事嗎?
涼亭這邊,林楚楚也接到了來自風雨樓的加急消息,上面靜秋的字迹寫着——
“柳氏欲給小姐定親,速歸!”
林楚楚一把将手中紙條捏碎。
好個柳氏,心思動到她的頭上來了,既然如此,那她便回去好好會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