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到國貿附近，停靠在德悅大廈前，歐陸的車尾轉向燈閃爍，變速開往地下停車場，電梯口的人等候書叙白多時。

他隻淺淺看了一眼，便認出此人——沈明，夢遊科技第二大股東，持有近20%股份。

“叙先生。”他笑得很假面，也沒伸出手敷衍一下。

書叙白沒理會他，進了電梯，眼神淡漠，誣陷他的伥鬼近在眼前，他并不想追究清算，但也不願過多交談。

比起這些，他更關心那段錄音的持有者。

“杜預說你不愛說話。”沈明故意道，“我看未必。”

“那位秦總似乎與您關系匪淺。”

書叙白眼神蓦地危險，語氣帶了緩慢的威脅：“管好你的嘴。”

電梯門在這時打開，沈明笑笑，帶他到最裡間的辦公室，他人停在門口便不走了，伸手示意他進去。

在一瞬猶豫後，書叙白孤身走進了辦公室。

寬闊的會客區後，辦公椅正面對落地窗欣賞風景，那人聽見動靜，才悠悠地轉過身來。

書叙白大腦嗡地一響，渾身僵冷。

“請你來一趟真難呐。”杜預幽幽地笑，看得人毛骨悚然，“或者說，我的前合夥人？”

那個他親眼見過死亡證明的臉，如今死而複生，噩夢般再次出現在眼前，書叙白心髒狂跳起來，手心滲出冷汗，但面上仍維持着冷靜，看不出端倪。

即便來之前就預想過無數可能，也做好了接受所有結果的準備，但親眼所見，還是讓他整個人都惶恐起來。

“老朋友見面，連個招呼也不打？你變得沒有禮貌了。”杜預緩緩看向他。

“我看沒這個必要。”

“你說話也沒禮貌了。”

“……”

他油腔滑調的态度令書叙白反胃，一眼也不願同他多看。

“叔叔身體還好嗎？嘶——不對，我前些天看新聞，算日子，應該還沒過頭七吧？你看我這記性。”杜預一邊說，又很是無辜地笑起來。

書叙白平淡坐下：“你如今都能坐在這兒，還在乎什麼頭七，感恩現代醫學吧，說不定你也有機會再見他一面。”

他平靜地嗆人。

杜預冷笑一聲：“書叙白，别忘了，今天是你來求我。”

“我有說過嗎？”書叙白鎮定回絕他。

見他還在嘴硬，杜預直接拿出支錄音筆，在他注視下摁播放，一段中英混雜的交流透過電磁滋滋流出。

“還要我多說嗎？威舒特的名字，需要我再幫你回憶一下？”杜預扣起手，挪動了幾分椅背，眼皮危險的收起。

書叙白深深壓下一口氣：“你要撕破臉的話，真以為自己逃得掉嗎？”

錄音筆的談話被掐斷，他們緊咬對方，誰也沒打算放過誰，這是段再尋常不過的談判内容，他們那時承接不少業務，國内外皆有，給錢就幹，威舒特是個出手闊綽的客戶，若非後來排期沒談攏，那筆項目收入定然不菲。

可壞就壞在，威舒特如今介入國際戰場，幹起了軍火生意，兩方彼時交談，聊盡興時總有一兩句話語義含糊，稍加利用後流入大衆視野，書叙白就會走上和他父親一樣的道路。

涉及政治立場，除去白的，黑的灰的一律判處死刑。

對他自己，書叙白真不在乎，他的職業生涯哪怕從明天畫上句号，這輩子也是風光無限，可如今他背靠烏合，秦緒的事業正值青雲時，與官方扶持的勒步合作在即，音頻一旦洩露出去，烏合所面臨的将是不可估量的損失。

港股那邊最近漲幅甚好，書叙白可以任性，但烏合不能，他的秦緒不能。

杜預的死而複生，絕不是來自國内勢力，這點書叙白并不難分析出，不然他也沒工夫陪自己在這兒耗，能耗，就說明他有所求。

“書叙白，我不是你，我輸得起。”杜預笑得很嚣張，“按官方來說，你如今該我叫我一聲嚴先生。”

書叙白冷靜分析後，沒再被他的話影響，鎮定自若道：“談談你的條件。”

話終于說到這步，也沒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不論從前現在，杜預都很喜歡和他交流：“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點嗎？”

“你想說什麼。”書叙白警惕道。

“你猜我千挑萬選，為什麼偏要拿囚鳥的新遊當靶。”

杜預微微傾身：“沒人比我先看到那款遊戲的價值，也沒人比我先看到你的價值，你明明可以比現在賺得更多，名氣更大，卻願意窩在一個工作室當制作人？書叙白，你明白你在做什麼嗎？你這是在自輕自賤。”

“他們都在浪費你的能力。”

他這番話看似肯定贊揚，實則歪理大堆，書叙白太懂他面下的虛僞：“能力，像那些年一樣違心而為？變成滿身銅臭的無恥商人？我不是你，我還有良心。”

“良心？”杜預聽到這兩個字，突然笑起來，“你和書利隆還真是兩個極端。”

“他要我做髒事的時候，巴不得我連人都不當，我給你那麼多的名與錢，你卻和我說良心？”

杜預咬着牙：“難怪，難怪你媽當時死活也不讓我和你透露半分。”

說完又是看着他笑，叫人寒毛直立。

母親的名諱像是炸彈，瞬間引燃書叙白理智，他咬牙字字清晰道：“你幹了什麼。”

杜預看他反應，頓覺有趣：“幫她推了一把而已。”

“你知道，我這人向來對女士很尊敬。”

書叙白猛地揪住他衣領，死死盯着他：“杜預，我殺人不犯法的。”

杜預氣定神閑看着他：“你别激動嘛。”他松開書叙白的手，理理衣服，“沒有我，她也會找别人幫忙，國内政黨沒人願意管，我在國外還是能幫她找到的，白小姐豁得出去，大義滅親我尊敬得很。”

書叙白呼吸聲很大，手指都在顫：“是你慫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