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緒很大清早就被剝奪了賴床權,架不住書叙白一腔熱情,他勸了幾句要不要休息一下的話,在對方堅定拒絕後,及時收住。
他收拾很快,靠在玄關等書叙白檢查,等到換鞋時,書叙白蹲到一半突然面露痛楚,扶着腰眉頭蹙起,秦緒走過去,蹲下來為他穿鞋。
書叙白有些不自在:“沒事,我來......”
秦緒起身,并不同情:“折騰你到那麼晚還有精力,該。”
“小白,我還是對你手下留情了。”
書叙白自知理虧,又不知他是怎麼面不紅心不跳脫口這些話,用動作堵住他的嘴:“衣領歪了......”
他低着頭為他理好,重新别好領帶夾。
“我來開車。”秦緒無法搖頭。
新年第一天,行人穿行的身影也染上蓬勃感,略有遺憾的昨年已走,還未寫就的今年尚有新鮮感,男男女女在掠過的街影後言談歡笑。
車停在尖沙咀,書叙白帶他走進家寫着“MONT BLANC”的黑白灰調店。
秦緒以為他看中了哪件箱包|皮具:“難得看你喜歡什麼。”
他向來都隻有主動送禮的份,能為他的喜好買單,秦緒樂意之至。
書叙白故作神秘,領着他往裡走。
他輕車熟路找到經理,出示身份後對面恭敬地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錦盒上的logo貴氣有格調,一根藏青絲帶捆住禮盒,優雅精緻。
“早晨,叙先生。”經理笑得大方得體,“鐘先生聽說是您,特意拖總部設計師拿到了手裡最後一支。”
書叙白攤手示意她打開:“多謝他。”
秦緒看着盒子,随絲帶解開後,盒面從兩邊打開,在光潔綢緞的正中,正靜靜躺着一隻通體幽藍,似星空浩瀚的鋼筆——萬寶龍開普勒系列。
2017年的限定款,至今早已停産。
經理戴着手套,替他輕輕旋扭打開鋼筆,白金色的筆尖上精雕細琢土、木、超新星三星合聚的天文景觀。
位于筆頭正中央,一顆深邃幽暗的藍寶石鑲嵌其上,如銀河之眼,神秘矚目。
書叙白接過來,遞到秦緒眼前:“喜歡嗎?”
藍寶石在秦緒眼中倒映,他愣了一瞬:“送給我?”
“元旦禮物。”書叙白笑得眉眼柔和,嘴角揚起,“上次在辦公室看你還習慣用鋼筆,思來想去,還是送你這個好。”
他以前也送過一支,比這隻更貴,但沒這麼漂亮,當他第一眼見到開普勒筆尖獨具匠心的設計時,便再難移開眼,就像梅小姐的那隻青瓷杯,就像辯論場上把自己堵得啞口無言的秦緒。
直擊靈魂的,往往隻需一個瞬間,第一眼。
秦緒将鋼筆拿在手中,垂眸眼神複雜,他看着那顆矚目的藍寶石,很淺的笑:“你一如既往的好眼光。”
經理站在櫃台後,實是無心偷聽兩人說話,此刻也忍不住多嘴:“叙先生上月托我們幫他打聽,這筆實在不好找,停産太久有價無市,最後還是鐘先生親自問設計師找來的,先生,您手裡的是整個萬寶龍旗下的最後一支。”
上個月,那個時間段,他剛和小白吵完架,秦緒突然想到。
他當時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托人找這支鋼筆的呢。
海港城微風和煦,即便在冬日也有一絲暖意,這邊的聖誕樹還沒來得及撤,兩人沿着海邊散步。晚上飛江市,這是他們留在闵港的最後幾小時。
今天出了太陽,正逢休假日,港口邊同他們般閑庭信步的人并不少,書叙白隻穿了薄薄一件羊絨T恤,風一吹衣擺便往後翻飛。
“我......”他大腦還在放空,秦緒已經給他披上了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說拉過他那被海風吹得寒涼的手。
書叙白不以為然地笑:“我從前便是這麼穿,沒問題的。”
秦緒沒回他。
又沉默了一會兒,秦緒盯着路,沒有看他的說:“你那次說要搬走,是不是打算辭職,和我徹底兩清。”
怒火上頭的氣話,其中總亦真亦假,秦緒那時隻顧着如何同他道歉認錯,若非經理的無心之談,他恐怕始終都無法意識到當初離永遠失去他,僅僅一步之遙。
書叙白試圖蒙混過關:“都過去了。”
但秦緒顯然不想聽這個,在沉默不語的緊逼下,他最終松口:“嗯,想過。”
“所以那時,鋼筆是告别禮物嗎。”秦緒握着他的手收緊幾分。
意識到對方可能誤解了自己的用心,書叙白當即慌了,一隻手抓上他手背:“不是的,鋼筆是我真心想送給你,我那時當真以為自己再不會回來了,那是我唯一一次可能送你禮物的機會……”
“你不喜歡的話,我再重新送你一支好嗎?”
秦緒并不是責怪他,但回答卻莫名其妙吻合他心中疑問,他喟歎,摸摸書叙白的臉:“為什麼想要送我鋼筆?”
書叙白不明白話題怎會轉得如此迅速,糾結一番後,還是照實回答:“想你工作時的每次擡頭,都能看到我。”
那隻被遺忘在辦公室角落的鋼筆,位置偏遠,但卻始終放在工作台邊,無論喝茶,辦公,休息,隻要秦緒坐在那兒,一個擡頭便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