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紅痕猶在,捆他的那條領帶,是昨天早晨書叙白親手所系。
他不生氣,他隻是,有些傷心。
思緒遊離間,書叙白的視線漸漸被玻璃倒影上,一面擺滿唱片的展示牆吸引,他這才注意到客廳中間,竟有一面上下相接的異形隔斷牆面,整面牆根據年份遠近順次林立國内外唱片。
有些他沒聽過,有些是耳熟能詳的曲目。
他走近,發現最中間有張突兀的唱片,并未遵守任何一項位置規律,是所有展格中空間最大,最醒目的。
白色封盒中,一張克萊因藍的彩膠顯露半截,在滿牆黑膠裡,茕茕孑立。
膠片上,簽着《愛樂之城》兩位主演的名字。
是那張當初書叙白,走了幾層關系才拿到的限量親簽,那個,他送給秦緒的最後一份禮物。
唱片送出沒多久,分手便接踵而至。
藍膠本不鮮亮,本是穩靜的冷寂,可現在書叙白卻覺得明亮到紮眼。
那些甜蜜的,崎岖的,酸甜的回憶如浪潮拍打心海,留下回憶的苦澀水痕,顯露出蘭因絮果的礁石,曝曬于烈日下,叫人難以接受。
他們本不該這樣。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書叙白看清來人,在接通電話那刻變出笑容:“聞西。”
“衣服拿到了Ember,周六來看嗎?”
原來,是幾天前,他在車上和秦緒說好的,一起去發小的工作室選成衣。
書叙白眼神化作碧潭秋波,黯淡下來,笑得很勉強:“這段時間有些忙,可暫時來不了。”
也可能,以後也不會去了吧。
“我明天要出差,剩下那幾件盡快給你寄過來。”
“不急,來之前招呼一聲。”
書叙白輕輕應下,失神地挂斷電話。
心底一瞬間,恍若空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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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陽機場,塔台聳立在一望無際的停機坪旁,今天是出差日。
書叙白向來很有時間觀念,坐在vip候機室,抱着電腦忙工作,鍵盤哒哒響。
這次出行共三人,除去林政,還有位總部主策,是高煜明手下的人,代替他的位置跟着幾人飛成都,實在總部太忙,澆滅了老高的起飛夢。
一陣唉聲歎氣從旁邊傳來。
書叙白被擾亂了思路,隻得勸慰他:“委屈林總将就一下。”
沙發上,坐着一坨完全看不清眼睛鼻子的生物,左擺右動,頭上戴着帽子口罩墨鏡,脖子上挂着U形枕,全副武裝,已經惹得好幾個路人頻頻品回眸。
他那雙長腿優越,加上這副誇張打扮,很難不讓人猜測是不是某位明星。
林政向來是坐慣了私人飛機,明明有充足時間申請航線,結果剩下兩人執意坐民航,也不知被下了什麼藥。
大少爺有苦說不出,隻能暗暗歎氣。
“到時間叫我,眯會兒。”一大早被書叙白的敲山震虎鈴叫醒,林政這會兒還沒緩過來。
主策甯甯在一旁探頭探腦,又縮回書叙白跟前,古靈精怪地用口型比劃:“林總在看手機。”
書叙白無奈搖搖頭,舉起手指比了個“噓”的動作。
機場廣播開始播送,工作人員帶着一行人優先登機,書叙白的位置靠窗,這是他不變的習慣,甯甯坐在他旁邊,林政和他們中間隔了個過道,大少爺一坐下,墨鏡一扣,就繼續睡覺了。
趁着還沒起飛,書叙白将手頭最後一點工作趕緊處理交出去,以免影響進度,甯甯此前便聽過這位囚鳥負責人的職業精神,這會兒不禁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頂頭上司和他說,這次去分部,就當友好交流,休閑度假,放輕松。于是她連電腦都放進了行李箱托運,而從候機時開始,她就沒見過書叙白放下手中電腦。
嚴格意義上講,這也算她平行線上的領導,領導比自己還賣力,甯甯一瞬間坐立難安,她突然羨慕起旁邊林政仰頭就睡的奇妙能力。
“甯甯,這個版塊兒的數值你們是如何界定的。”
書叙白突然的發問,吓得她慌亂無措。
“哦......哦——”領導的下問,甯甯連個馬虎眼都不敢打,睜大眼睛細細瞧,“之前我們做過遊戲内問卷調查,但明哥說實際參考意義不大,後期在局内衍生小遊戲取值,反響不錯,但......”
書叙白聽得很認真,說着說着甯甯都快忘記身邊坐着的是位分部總負責人,更像是平時開會讨論的組内成員,親切溫和。
和網上的那些形象,全然不同。
甯甯突然有些為他鳴不平。
乘客陸陸續續上齊,飛機即将關閉艙門,書叙白扣下電腦,翻過手機鎖屏界面。
并沒有來自他預想中的消息。
幾經掙紮,他連正常的工作行程也沒發,不動聲色關了手機。
困意上頭,書叙白帶上眼罩,打算小憩一會兒。
四周黑蒙蒙的,耳邊,空姐和艙内乘客還在交談,不時傳來放包的聲音,在艙門關閉的前一刻,門口突然一陣躁動。
幾位空姐的問好與服務聲交織入耳。
“嗯,麻煩。”
清冷低醇的聲音在艙内響起,落到書叙白心髒上,酸沉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