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有一面寬闊的落地窗,能将江市最繁華的金融商圈盡收眼底,視線盡頭,女神塔在大廈堆疊間遺世獨立,書叙白坐在窗前,陽光肆無忌憚,盡數揮霍到他身上。
他整個人都被包裹其中。
腳步聲響起,書叙白才不自覺地擡起頭來,視線對上後,兩人各自想到上午的事,都一時語塞。
終于,秦緒還是忍不住先開了口:“你找我。”
書叙白原本就為貿然上門的行為感到唐突,被他發問後,禮貌解釋:“我chat上和您聯系過,想來應該在忙,索性便來總部找您了。”
“……”
“書叙白。”秦緒突兀地叫了他名字。
他以為自己聽錯:“嗯?”
“我記得之前說過。”若非屢教不改,秦緒斷不會再度提起,“可以叫我名字”
“......?”
“除了你,和剛進公司的新人,不會有人稱呼我為‘您’。”
其實秦緒的年紀,放在一衆大腹便便還謝頂的企業家中真稱得上年輕,他吹掉今年的蠟燭也不過将将32,就比書叙白長兩歲多而已,即便對方還未到而立,也不至于成天對他‘您’來‘您’去,很難不讓人焦慮。
林政那不知分寸的小子暫且不提,高煜明也是回國後進團隊的,這麼些年明面上多叫着“秦總”,私底下一口一個“你小子”,從沒把那套華而不實的職場模範放在心裡過。
書叙白認識他這麼多年,倒是比起其他兩個,更顯生分。
秦緒很不爽。
“算了,随便你。”見他半天不為所動,看不出在想什麼,秦緒連忙收回了自己那套獨斷專行的做派,他現在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确保不會令對方感到不适。
“好。”書叙白卻突然應下。
說完,還不等雙方反應就從包裡拿出了幾疊厚厚的策劃書,說到底他今天來,還是為了辦正事的。
米修的事情雖是高煜明對接的,但他隻是作為一個中間人代為傳話而已,主要方向還是秦緒這邊在把控。書叙白出院後直接去找了高煜明商讨方案詳情,可他不清楚,更深層的内容和合作方向卻并不在高煜明管理的範圍内。
高煜明給他點了條明道:“秦緒今天在總部,我的建議是,你直接去找他比較好。”
因為被高煜明無情打發走,書叙白隻好拿着文件又趕到總部。
米修算是S+項目,原本應該由高煜明他們接手的,但那邊指名道姓,點了書叙白的名字,于是這事便也由不得烏合做主了。
此項秦緒和林政雖都有涉及,但他有預感即便去找林政,得到的答案也隻會和高煜明一樣。幾經躊躇,最後他就坐到了這裡。
兩人對坐在沙發上,策劃書鋪滿茶幾,就如此在一個随意的地方開啟了工作。
書叙白對方案原本的内容做了補充和修改,一邊和秦緒解釋,一邊伏案下筆,茶幾幾乎和沙發齊平,書叙白需得弓身前傾,才得以保持舒服的書寫姿勢。
他投入工作時,就是這副忘乎所以的模樣,和平日裡那般溫文爾雅簡直大相徑庭,于是乎胸前的紐扣松脫,也并未發覺,露出一片白皙薄肌,秦緒腦子裡,登時便隻剩下八個字:美色當前,工作讓步。
可他渾然不覺,醉心工作的模樣,更襯得秦緒是個道貌岸然的登徒子。
紙上寫得不夠了,書叙白又拉過電子白闆,畫起思維導圖,條框清晰,滔滔不絕,秦緒從不覺得工作枯燥無味,但這一刻,他頓覺從前的那些會議無聊透頂,質量低下。
秦緒大部分時候專注集中,偶爾卻因他遊走的指尖走神。
那骨感的手指在白闆上來來回回,看得他目不暇接,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書叙白手中的筆化作了長槍,金戈鐵馬,身披紅袍,指點着筆下江山。
是位意氣風發,愛憎分明的少年将軍。
他就這麼看着這位小将軍,穿行于一堆方案書和屏幕前,忙得樂在其中。
他真的不懂,世界上怎麼真的會有如此熱衷工作的人。
“......根據調研後反饋的行為數據來看,米修給我們的指标就需要協商調整......”書叙白“PV”兩個字母還沒寫完,墨水就出現了斷痕,在紙上掙紮了幾下,連原本的墨痕都快沒了。
秦緒在一旁默不作聲,這讓他尴尬程度翻倍,片刻後,他眼疾手快抓過桌上一支鋼筆,即使擺放的位置不顯眼,書叙白還是一眼認出了萬寶龍的logo,價格不菲。
秦緒的愛好還是經年不變,唱片,鋼筆,茶葉,和他身上超脫年齡的沉穩很相符。書叙白指尖微頓,但到底都是辦公室用具,總比沒得寫強。
他打開筆帽,簌簌寫就。
意外地,那支筆竟沒有堵墨,以為擺放的角落刁鑽,是不常用的鋼筆。
“......”
秦緒不動聲色摸索着食指上的戒指。
整個工作期間,兩人默契地沒提那晚辭職的事情,也沒人對那些暧昧不明的話再做探究,書叙白不可能自找不痛快,再把對方惹怒一遍,他向來很懂商場那套交談的尺度,這件事目前絕不能再提。
直至太陽快落山,書叙白才從秦緒的辦公室出來,總部人已經走得差不多,大樓裡,就還剩段虹在坐在電腦前,見書叙白側過頭來,兩人禮貌點頭。
本以為此前秦緒去參加囚鳥的慶功宴已經稀奇,她覺着今年聖誕節前怕是能提前下雪了,沒想到從沒來過總部的書叙白,今天也見到了。
她臨時起意,決定下班後去買組雙色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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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高煜明說了什麼】
秦緒從公司大樓出來,一面走一面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