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de to Black》的最後一個音符在房間裡消散,卡洛斯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磁帶封面上的骷髅圖案。窗外,二月的暮色染紅了積雪,給整個房間鍍上一層橘紅色的光暈。閃電蜷縮在他的膝蓋上,發出滿足的呼噜聲。
卡洛斯低頭看着磁帶,金屬樂強烈的節奏和嘶吼般的歌詞像一把鈍刀,緩慢而堅定地撬開了他封閉已久的心門。這麼久第一次,他感到有什麼東西在胸腔裡微微顫動——不是恐慌,不是麻木,而是一種久違的、近乎陌生的感覺。
"比藥管用。"他輕聲重複着埃迪的話,嘴角微微上揚。
“你什麼時候開始迷戀上重金屬了?”伊恩端着水杯站在門側挑了挑眉,他輕車熟路地走進房間,将溫水和藥片放在桌上,他的視線瞥過卡洛斯手裡的磁帶,最後不忘叮囑,“不要忘記吃藥。”
“謝謝,伊恩。”卡洛斯的聲音不大,一句稀松平常的道謝卻讓伊恩皺起了眉,自進入郁期,卡洛斯通常對定時吃藥的提醒十分抗拒,藥物的副作用讓他感到空洞和恐慌,所以拒絕和假裝忘記是家常便飯,能聽見他帶着雀躍的語氣說出這話,可不算是異常嗎。
缜密的思考在伊恩腦袋裡轉了一圈,确定卡洛斯目前的狀态還沒有嚴重到發展成另一個極端,他聳了聳肩,替卡洛斯帶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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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混合着血腥味的刺鼻氣息充斥着比利的鼻腔,他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關于星庭大戰混亂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閃回——濃煙、尖叫、貫穿胸口的劇痛。模糊的視線裡,尼爾陰沉的臉逐漸清晰,而麥克斯瘦小的身影正瑟縮在病房角落,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角。
"你們到底在隐瞞什麼?"尼爾壓低的聲音裡帶着危險的意味,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為什麼每次出事,都有你和那群怪胎在場?"病房的白熾燈在尼爾額頭上投下深深的陰影,讓他眼中的怒火顯得更加駭人。麥克斯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藍眼睛在陰影裡泛着冰涼的微光。比利想開口,卻發現喉嚨幹澀得像被火焰灼燒過,隻能發出嘶啞的氣息。
尼爾突然暴怒地砸向床頭櫃,金屬托盤震動的刺耳聲響讓麥克斯渾身一顫。但她隻是擡起下巴,用平靜到可怕的聲音說:"沒什麼可說的。"尼爾冷笑一聲摔門而去後,麥克斯緊繃的肩膀終于垮了下來。比利看見她投來複雜的目光,卻在視線相交的瞬間轉身離開,留下病房門輕輕合上的咔嗒聲。
分居來得猝不及防又理所當然。蘇珊收拾行李時,衣架碰撞的聲音在空蕩的房子裡格外刺耳。
"我不能再讓麥克斯活在這種環境裡。"她輕聲說,手上動作卻異常堅決。
尼爾站在客廳中央,臉色鐵青得像暴風雨前的天空:"你甯可相信那群怪胎也不信自己的丈夫?"
麥克斯站在門口,指節因過度用力攥着滑闆而發白。比利靠在門框上,沉默地注視着這場無聲的戰争。
尼爾最終摔門而去時丢下的那句"你們遲早會後悔",在空蕩蕩的客廳裡久久回蕩。
比利從夢裡醒來,米白色的天花闆讓他稍微有些眩暈。腦海裡還重複着夢中尼爾暴怒的聲音和動作,他嫌惡地皺了皺眉,從床上直起身子。他的視線停留在床頭櫃上的日曆上,紅圈和黑叉的距離越來越近,和房東商量退租的日子就要到了,他必須在十天内找到下一個能提供租住的地方。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另一隻手不受控制地去摸口袋裡的煙盒,将煙蒂嚼在嘴裡的時候準備點火的時候,他的腦海裡又不合時宜地浮現出一張可憎的臉。
該死的。比利将打火機扔進抽屜,腦海中黑發少年的臉似乎近在咫尺,每當輪廓更加清晰一些,他的心便傳來一陣陣鈍痛。
六個月,就算是死在外面也應該發來訃告了,這個可惡的,自大的,殘忍的混蛋。
比利将臉埋在手掌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樣的動作他已經做過成百上千次,很快他便恢複了正常的模樣,他看向時鐘,兼職的時間快要到了。
他順路經過霍金斯高中,準備帶走上午遺落在儲藏櫃的外套。正值社團時間,走廊裡的學生稀稀拉拉的,比利走到櫃子前,鬼使神差地看向另一側寫着布萊溫斯的空格,沒等他做出什麼實質性的舉動,身後一個陌生的聲音驚擾了他。
“嘿,哈格羅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