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暫時在這休息吧。”迪克耷拉着眼睛，打了個哈欠，整個人蔫得像被太陽曬蔫的雜草，“能盡快給出答複更好。”他總是這副懶散的樣子，仿佛對什麼都提不起勁，居然能成為那個神秘老闆的得力助手，這讓三人不禁對他的“才華”産生了濃厚的好奇。

不能就這麼讓他走了。芙洛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門框，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你們老闆總該有個名字吧？總不能一直‘唉喂’地叫着，太不禮貌了。”

迪克摸了摸脖子，像是認真思考了一下：“好像是有名字的……不過是什麼呢？也許是安德魯，安東尼之類的……”他低頭笑了一聲，“反正不是阿道夫。”說完，門在三人抽搐的嘴角前“砰”地合上了。

沒問出什麼有效信息，送走這位瞌睡的大哥，芙洛琳和卡洛斯對了個“江郎才盡”的眼神，忽然發現一旁的雷斯神色憂郁，像是陷入了某種沉思。

芙洛琳走過去，輕輕錘了一下雷斯的肩膀，見他一副如夢初醒的恍惚模樣，皺眉問道：“在想什麼呢？剛才在那邊就心不在焉的。”

“啊……”雷斯搔了搔臉側，語氣有些猶豫，“我不太确定……但剛剛進門站在角落的那個人，好像是秩序艙前幾年被淘汰的殘次品之一。”

是那個在角落裡轉刀的黑人少年。

“這麼說來，他應該早就……”卡洛斯梗了一下，沒說出那個詞。

雷斯又搖了搖頭：“我隻是猜測，正常人幾年過去的長相肯定也會變化，也許是我記錯了……”他冥思苦想着，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大概五年前秩序艙發生了一場很大的火災。”雷斯從漫長的記憶中撈出了點猛料，“似乎是科研事故，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自這之後海倫娜就接手了秩序艙。”

五年前……火災……看來纰漏就出現在這次火災中。至于更多的細節，恐怕隻有親自去問那位少年才能知道了。

“不過你們真的想好了嗎？要和那個怪大叔合作？”雷斯将話題拉回正軌，是時候該想想擺在眼前的單選題了。

“他說的也不無道理，秩序艙對我們的資料了如指掌，單憑我們很難反擊成功。”芙洛琳抱着手臂，眉頭微蹙。

卡洛斯點了點頭，想起男人說的“執念”，這個詞語猶如詛咒一般貫穿了他的生活。可如果沒有“執念”，或許就失去了一些前進的理由。

天色已晚，疲憊的他們在房間裡簡單休息下了。卡洛斯盯着灰暗的天花闆，腦袋裡許多混亂的記憶在打轉。他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在即将入冬的冷空氣侵襲下裹緊了被子。

又是那些夢。

卡洛斯在黑暗中睜開眼睛，耳邊傳來夥伴均勻的呼吸聲。他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摸索着離開了房間。

也許是在地底的原因，整個地方都靜得可怕。卡洛斯借着走廊微弱的一盞小燈找到了入口的樓梯，他緩步走上去，看見光線迫不及待地從卷簾門縫隙中侵入進來。

清晨的霧氣籠罩着略顯蕭條的街道，過了萬聖節就進入十一月份。卡洛斯打了個寒噤，甚至能看見呼吸間噴灑出薄薄的白氣。他不喜歡這個地方，陌生且冰冷，逃亡的生活讓他心神不甯。

這麼一算，居然已經離開霍金斯五個月了。萬聖節過後便是聖誕節，這也許是他第一次沒有和家人度過聖誕節。

冷風裹着腦袋裡雜亂的思緒，卡洛斯甚至沒聽到身後漸近的腳步聲，直到一聲指向性明顯的“喂”，他才如夢初醒地回過頭。

是那個黑皮膚少年，他雙手插在衛衣的兜裡，寬大的帽子裹住了他特色的髒辮，似乎是剛剛趕路回來，還在微微喘着氣。

“沒事别在這條街上亂晃，不安全。”少年漆黑的瞳孔與卡洛斯對上了，卻很快移開了視線，轉身鑽進了卷簾門裡。

“啊……哦。”卡洛斯愣了一下，腦海裡聯想了一堆關于“不安全”的幻想，煞有介事地跟着進去了。

他看見少年從角落的冰箱裡拿出吐司、花生醬，熟練地開始組裝、裝盤。不過幾分鐘，幾盤簡單的早餐便擺在了桌上。少年掀開冰箱門時，過期牛奶的發酵酸味撲面而來。他抹醬的動作精準得像外科醫生，刀刃帶着果醬平整地劃過吐司表面。卡洛斯盯着餐盤裡焦褐色的烤吐司，花生醬甜膩的氣息混着地下室特有的黴味鑽進鼻腔。他注意到少年塗抹醬料的動作異常精确——刀刃始終與吐司邊緣保持兩毫米距離，仿佛在完成某種儀式。

“早餐。”少年将餐盤推到卡洛斯面前，自己則倚在冰箱旁，漫不經心地啃着另一片吐司。他的目光始終遊離，似乎在刻意避開與卡洛斯的直接對視。

“謝謝。”卡洛斯拿起吐司，咬了一口，花生醬的甜膩在舌尖化開，卻掩蓋不住面包的焦糊味。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頓了頓，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他擡眼瞥了卡洛斯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J。”

“J？”卡洛斯重複了一遍，試圖從對方的表情中捕捉更多信息，但J的臉上始終保持着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

“隻是J。”他補充道，語氣中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

卡洛斯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他注意到J的左手始終插在衛衣口袋裡，動作間隐約可見手腕上有一道淡色的疤痕，像是被某種儀器灼燒過的痕迹。

“你在這裡多久了？”卡洛斯試圖打破沉默。

“夠久了。”J簡短地回答，語氣中透着一絲疲憊。他放下手中的吐司，轉身走向角落裡的舊沙發，整個人陷了進去，像是要将自己與外界隔絕。

卡洛斯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屏障橫亘在他們之間。他意識到，J的沉默并非出于敵意，而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這個少年身上似乎背負着某種沉重的秘密，而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像是在小心翼翼地避免觸碰那個禁忌。

“你以前在秩序艙待過嗎？”卡洛斯試探性地問道，目光緊緊盯着J的反應。

J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沙發邊緣。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在權衡着什麼。

“我知道你認出了我。”J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但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卡洛斯的心跳加快了幾分。J的承認讓他更加确信，這個少年與秩序艙有着某種深層的聯系。他正想繼續追問，卻被J打斷了。

“别問了。”J擡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警告，“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隻會讓你陷入更大的麻煩。”

卡洛斯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他明白，J的警告并非空穴來風。在這個充滿未知和危險的世界裡，好奇心往往會成為緻命的弱點。

“謝謝你的早餐。”卡洛斯站起身，準備離開。

J沒有回應，隻是重新低下頭，将自己埋進沙發的陰影裡。卡洛斯走到門口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J的聲音。

“多留個心眼。”J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這裡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