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升級了。”芙洛琳挑了挑眉,把手握成拳頭在雷斯胸口錘了一下,“如果我沒猜錯,今天沒跑出來,明天你就得成為實驗部的常駐嘉賓了。”
雷斯苦笑了一下:“那還是不要了。”
确認沒有大事之後,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打開的話匣子像關不上的潘多拉魔盒一樣充滿魔力。沒過太久三個人都因為過度緊繃的精神陷入了疲憊,黃昏之下貨車沿着洲際公路平穩地向前行駛着,三個半大的孩子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依偎在一塊遁入了夢鄉。
夜幕降臨,在一陣“哐當”的噪音中,卡洛斯悠悠轉醒。從貨車大門處投射進耀眼的燈光,卡洛斯眯起眼遮擋着強烈的光線,他聽見開車的大叔拿着手電筒在外面叫道:“到伊利諾斯州了,小鬼頭們。”
“嘿,醒醒。”卡洛斯叫醒身邊兩個還在酣睡的隊友,拖着他們跳下了車。
“謝謝大叔。”即便是蓬頭垢面如同街邊流浪漢,小少爺也沒有忘記自己的涵養。大叔摸了摸自己濃密的胡子,最後還是皺着眉放下一個關心:“這種離家出走的戲碼下次還是少做了,爸爸媽媽會擔心的。”
原來大叔把他們當成了叛逆期的青少年。卡洛斯隻能尬笑點頭,大叔叉着腰,給他們指了指地鐵還有些大路的方向便開着車離開了。
夜晚的風很涼,卡洛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看見遠處閃爍的燈火與高樓,他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和霍金斯小鎮不同,繁華都市的味道伴随着暗流湧動。
暖黃色路燈下有行色匆匆的男女,他們的眼神在衣着潦草的古怪三人組身上停留了刹那便收回了目光,什麼風格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城市都不足為奇。
夾雜在高樓中的幽暗小巷,開着廉價汽車旅館的前台正聽着肥皂劇裡的念白昏昏欲睡着,忽然一陣禮貌的叩桌聲将她從迷離中喚了出來。
“呃,請開兩間房。”
前台狐疑的目光上下掃視着站在面前的三人,一個面帶窘色的黑發少年,一個瞪着眼睛到處亂看的金發小子,一個半眯着眼正瞪着自己的紅發妞,好新鮮的搭配,前台推了推滑落的眼鏡,直到看見卡洛斯手裡捏着鈔票,她才态度緩和下來:“喔,上樓左轉過去兩間就是了。”
“謝謝。”
在這裡做生意見的事多了,本不該因為破壞她夢鄉的幾個毛頭小子多費神,但在聽到領頭的少年嘴裡吐出字正腔圓的感謝的時候,前台還是忍不住目送着他們走上狹窄的樓梯。
“這年頭,流浪漢素質都這麼高嗎?”
面對着一個并不算松軟但勉強能說得上幹淨的床鋪,奔波帶來的疲倦一下就如同洩洪般湧了上來,沒等卡洛斯坐下,雷斯便一悶頭紮進被子裡打了個滾。
“天哪,好久沒睡過這麼舒服的床了。”雷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卡洛斯也不忍心告訴他可能吸進去的都是灰塵和螨蟲,不過他們預算有限,也隻能這麼将就一下了。
簡單地沖洗過之後,卡洛斯躺在床上靜靜地盯着天花闆,潮濕的味道充滿了他的鼻腔,睡在身邊的人拱了拱身子,被子發出一陣窸窣的響聲。
“你還醒着嗎?”卡洛斯對着空氣說,很快得到了回應,“醒着。”
緊接着兩個人又不說話了,卡洛斯就這麼盯着帶着暗色花紋牆紙的天花闆,時鐘滴答的聲音就這麼轉去兩圈。
“你覺得我們的計劃會順利嗎?”卡洛斯輕輕問。
雷斯轉過身,藍色的眼睛總是明亮如晝,他的目光落在卡洛斯的側臉,緊接着又低垂了下去。
“我不知道。”卡洛斯聽見他說,“不過即便失敗了,我也不會後悔。”
“因為這是我的第二次生命。”雷斯悶悶地笑了,那些自孩童時期就被秩序艙剝奪的感情與生命力如同春天盛開的花一樣源源不斷地流入他的軀體。
卡洛斯忽然覺得自己錯了,錯得十分傲慢。或許芙洛琳說得對,從小衣食無憂的他根本體會不到被抛棄,被欺騙,被壓抑的感情,在他無意間暴露出自己優渥的家庭背景時,就已經成為了一把刺向朋友們的利刃。
十歲目睹父母被殺害,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還被抓進秩序艙當做實驗品九年之久,被剝奪的少年時光就像雷斯心裡一道塵封的窗戶,他在期待着能打開。
最開始面對雷斯某些直白的話語,卡洛斯還會有些尴尬得無所适從,但或許站在雷斯的角度,一個沒有經曆青春期社會化的孩子,哪怕身體的成長已經與成年人無異,但行為和情感還保留着一部分孩子的稚氣與真誠,他坦率表達的情感是炙熱的,純白無瑕的。
能離開那個地方,他看起來真的很開心。
“晚安。”黑暗中,卡洛斯輕聲說。
尾音悄無聲息地融化在靜谧的房間中,伴随着一陣微小的鼾聲,世界陷入了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