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傳來的一聲吼叫讓他的心霎時間沉到了谷底，卡洛斯臉色發白，身體比混沌的大腦做出了更快的反應，朝發聲處踉踉跄跄奔去，那個場景映入眼簾，他心跳如鼓，幾乎沒有思考地嘶吼出聲：“比利——”

耳鳴，世界似乎安靜了。

奪心魔的觸手無情地貫穿了比利的胸膛，将他扔在地上，像廢棄的玩偶一般。卡洛斯撲了上去，眼淚如同決堤一般湧了出來，他的手胡亂按上還在流血的傷口，笨拙的想遮擋住駭人的血洞，似乎這樣比利就好像會以前一樣生龍活虎地将他摟在懷裡大笑。

然而現實并不是這樣，他張着嘴卻哭不出聲，巨大的痛苦在胸腔中橫沖直撞。比利微微顫動的嘴唇蒼白且無血，破碎且艱難地喘息着，喉嚨裡全是血水，噎住了嗓子，吐出的詞斷斷續續的：“你......遲.....到了....”

“不，不...”卡洛斯将剩下的能力全部掼在掌心，一邊流着眼淚一邊努力将傷口填補上，他從來沒處理過這麼嚴重的傷口，手止不住地發抖，哭得視線模糊的眼睛卻不敢移開和比利對視的目光，好像隻要閉眼，就永遠見不到那個平靜深邃的海水藍了。

比利嘴角難以抑制地咳出一股鮮血，順着脖子染紅了地面，嘴裡的腥鹹味讓他預示到了死亡的氣息，他看着卡洛斯哭得焦灼無措的臉，無力的手想觸碰，抹去愛人的眼淚。

“我還沒有接你下班呢...别睡...撐住...”卡洛斯跪着，一邊搖頭一邊撕心裂肺的道歉：“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你不是總說我欠你一場約會嗎，你别睡啊，你睡了我去找誰約會...”

好累...他以前有話這麼多嗎...還是生悶氣的時候最像他了，居然是因為要死了讓他哭成這個樣子....

比利逐漸覺得意識要飄走了，随着身體的疲倦和血液的流失一起流向浮浮沉沉的空氣。

他的餘光瞥見繼妹也跪在了身側。那頭紮眼的紅發還是一如既往地聒噪煩人，小混蛋也在哭，哭起來真難看...還是吵架的時候更有氣勢。

從前從來沒有想過活着究竟有什麼好的，渾渾噩噩過了這麼久，現在居然也想留下了...

傷口在彌留之際的言語間以驚人速度交織了起來，細胞掙紮着分裂重組，湧動着置死地而後生的生機。

卡洛斯用盡了所有能力，感覺精神都要被抽空了而癱倒着，手底下的傷口不再朝外滲血，眼淚逐漸在新生的肌膚上積起一小灘反光的水泊，他不可置信地撫摸了一下，接着洩出一絲很難看的笑，伴随着奪心魔搖晃倒塌的身體，他終于支撐不住，脫力地昏了過去。

……

醫院在夜色中人潮湧動，軍方姗姗來遲，将受傷的人員一個一個送往病房和手術台，卡洛斯被插上了輸液管和氧氣面罩，瀕臨虛脫的身體狀态被醫院強硬地從鬼門關中拉了回來。

全身除了擦傷沒找到其他傷口，比利卻猶如icu的病重患者一般奄奄一息。醫生摸不着頭腦地給他輸上了營養液，待他的生命體征在設備的不斷刺激下終于有了幾絲波動開始趨于正常，醫生們隻好放心去處理其他傷員。

怎麼會忽然火災了呢，那可是今年新開的商場，我還沒去逛過呢。年輕的護士撇着嘴，幽怨地在病曆本上重重點上幾點。

今晚怕是又要加個大班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