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一道圓形疤痕,竟處在心髒正上方。肩膀處也纏了好幾道繃帶。
陸紹鈞驟然一頓,急急攏上羽織,卻聽少年緩緩開口:
“大哥……這就是,你不肯告訴我的原因嗎?”
聲音滞澀,略帶顫抖。
曲樂昕握住拳頭,一時心頭起伏,含淚道:
“我知道,你怕我擔心……。”
為什麼,不肯讓自己知曉。
“寶寶。”陸紹鈞折身,俯下身,想貼額頭,被曲樂昕一手拂開。
“可我也是你的家人。”
說完這句,已是哽咽至極。
陸景行暗道不妙,将少年從池中抱出。
曲樂昕閉了閉眼,唇瓣打着顫,數次張嘴,沒有說話。一顆顆淚滴落下來,燙到了陸紹鈞的心頭。
跟前男人沉默片刻,幹巴巴喚道:“寶寶。”
陸景行慢慢拍哄少年。
心道,曲樂昕很沒有安全感,又是這樣容易應激的種族,往常一些風吹草動都能牽動他的心神。
若是說了,指不定每個夜晚都要提心吊膽地、想着陸紹鈞睡去。兄長不願明說,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
曲樂昕提了口氣,賭氣道:“我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傻子!”
“這麼怕我應激,不如讓我去做個基因手術,變成獅子老虎!”
臉色猛地黑沉下來,陸紹鈞呵道:“曲樂昕!”
曲樂昕瞳孔驟縮,這還是第一次……大哥稱呼他的全名。
“哈……哈。”心髒一陣絞痛,他捂着胸口,無助地仰着脖頸,蜷在陸景行懷中。
唇色幾近透明。
“疼……好疼。”
陸景行低低“噓”了聲,打了個眼色,叫兄長快快離開。
男人搖頭,接過曲樂昕,像嬰孩時期的搖籃車,慢慢搖着,緩聲哼道:
“藍藍的天呀,小小的兔;
白白的雲呀,小小的果;
小小的兔呀排排坐;
吃到一顆小果子。”
聽完,曲樂昕長長呼出一口氣,好了許多。頭埋在男人滿是傷痕的胸前,眼角仍挂着淚。
少年慢慢平複下來,陸景行順勢将對方小臉上的濡濕一一擦幹。
“寶寶。”
陸紹鈞垂眸,将少年細軟的發絲别在耳後,緩聲道:“是大哥不對。”
“基因手術……”
見曲樂昕繼續沉默,男人便自顧自說道:“是聯邦明令禁止的。”
“是很危險、很危險的,不能随意說氣話,知道嗎?”
“許是大哥太較真了。”
陸紹鈞沿着少年的脊椎骨,慢慢拍打,放下嚴詞厲色,又道:
“大哥在執行上個任務時,便看到了許多食草系的孩子。”
“被注入特殊藥劑,做了基因手術,有些面容變異的,也有肢體癱瘓的……更有甚者,長出了多副器官,卻各不兼容。”
“救出了絕大多數……也是在此期間,受了些傷。”
他敞亮說道:“一直以來,是大哥過于傲慢。認為樂樂不需要知道這些事,也不必為我而擔憂。”
陸紹鈞緩緩摩挲少年的臉,厚繭激起細微絨毛的一陣戰栗。對方神情脆弱,嘴角嚅嗫,仍是不語。
于是輕輕在額上烙下一吻。
“是大哥不對。”
“但我,永遠愛着一個名叫曲樂昕的人。”
一個人,既不是弟弟也不是食草系,而是獨立的個體、純粹的靈魂。
瞳孔蓦地瞪大,曲樂昕咬住下唇,兔腦袋一片漿糊。
不可置信後,率先湧出來的是喜悅。胸腔仿佛被蝴蝶填滿,撲棱撲棱地飛來飛去。
他紅着眼眶,下意識支起身,千言萬語堵在唇邊,低低道:“我……”
陸紹鈞笑了笑,以手封唇:“乖寶寶,不用回答我。”
“先睡一覺吧。”
曲樂昕聞言,跌坐回去,模糊想道,他的精力真是不夠用……
如此蜷在男人懷中,抱住狼尾,不過半分鐘,便阖眼睡着了。
呼吸清淺,實在可愛。
陸景行心下泛起柔意,目光掃向兄長,臉色驟然一沉,咬牙低低道:“不是說好一起說的嗎!”
“還有,要是你好好穿衣服,就不會有這麼多破事。”
陸紹鈞挑眉,隻回應前一句話:“哦?不礙事,下次一起。”
“一起?誰想跟你一起!”他冷笑一聲,末了,補充道,“記得将樂樂擦洗一遍。”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