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褚顔眼中,那裡有且僅有一隻老鼠,不大,隻是灼灼的目光一直盯着地上的胡克,咧着嘴露出奇怪的笑容。
而胡克一邊攻擊着根本不存在的敵人,一邊将手伸進嘴裡摳挖,像要把鑽進去的怪物揪出來。
“啪。”随着一聲拍擊,胡克眼前的幻象出現了一絲裂痕。
那是褚顔摘下了牆上的挂畫,對着老鼠拍去。
老鼠“吱吱”怪叫起來,眼裡閃出尖利的光,它惡狠狠地盯着褚顔,似乎想像控制胡克一樣控制他。
可褚顔卻絲毫不受影響。他幹脆利落地一下把老鼠扇飛,又沖過去補了幾下。老鼠狼狽地想要逃竄,卻像是被黏住了一樣停在原地,被他用凳子一砸,徹底沒了生息。
胡克眼中的猙獰怪像如墨畫一樣被抹去,那些老鼠也紛紛沒了蹤影,隻剩神兵天将般的褚顔,和一隻血淋淋的鼠屍。
“你,你殺了它?”胡克仍有些沒緩過勁來。
“嗯,不然呢?你膽子也太小了,一隻老鼠而已。”褚顔表情古怪地看向他手上染血的刀,而胡克這才後知後覺地把它扔掉。
“這些傷都是我自己弄的?”他問。
褚顔點頭。
胡克一臉懊喪,道:“我被它影響了。”說到這裡,他愕然驚覺:“你怎麼沒事?”
“我能有什麼事?”褚顔反問。他又沒病。
難道他是罕見的精神類異能,能免疫異象?胡克在心裡嘀咕道。
“好了,你把老鼠和這幅畫處理一下吧。死老鼠應該不怕吧?”褚顔問。
胡克點點頭,不自覺服從了他的命令。他剛準備把鼠屍裝進垃圾袋,就看見老鼠如煙霧般消散了。
而那副被褚顔用來打老鼠的挂畫,卻引起了他滿含驚訝的呼聲。
原來這正是牆上的第一幅挂畫,畫的是孕婦和碧眼狸貓。而此時,畫中的狸貓已經身體弓起作驚恐态,孕婦的肚子也膨脹到常人難以想象的程度,從腹部裂開了一道豁口,裡面正是無數閃着寒光的老鼠眼睛。
他打了個寒顫,下意識覺得這畫帶了點邪性。不自覺看向牆上的第二幅圖。
隻見第二幅畫也變了模樣,海水上漲,将天空的位置全面占據,一片龐大的黑影正從海底慢慢浮現。
“不好!”胡克剛喊了這一句,就看見洶湧的海水從第二幅壁畫裡湧出,将整個房間徹底淹沒。
胡克費力睜開眼,視線所及處盡是漂浮的電視冰箱和桌椅。
求生欲迫使他往門口的方向遊去,可那裡哪還有門?
再看向窗,窗也不見了蹤影。
這個房子變成了六面都是牆的鐵盒子,像是要把他們活活困死在這裡。
褚顔也被淹了個措手不及。
鹹腥的海水與淡水的感覺完全不同,那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記憶中的一幕。
是他乘着船,抱着女兒,在海上漂泊。
那時的天,也是這樣,滿是雷電、暴雨。
他們置身在天海之間,仿佛被整個世界徹底抛棄。
……
水淹沒了他的鼻腔,直達天花闆,再無一點餘隙。
水的深處,現出了龐然大物的一根觸手。它長得像章魚的腕足,卻帶着菊花狀的長滿利齒的口器。
也許是房間太小,它無法顯出全貌,但僅僅是冰山一角,都足以窺見它的恐怖。
在看到它的那一刻,胡克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像被錘子狠狠撞了一下,瞬間口鼻流血,像具屍體一樣向着口器造成的漩渦内漂去。
陳舊、古老、重複的呓語,在這片小小的天地間響起。
那不是屬于人類的任何一種語言,晦澀難懂,仿佛從天外而來。
祂說的是:“拉……萊耶……拉萊耶……”
褚顔再一次“醒”了過來,雙眼已變得古井無波。也許短時間内第二次“覺醒”給他造成了負擔,在睜眼的那一刻,他的鼻端就湧出了鮮血。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蘇醒,否則今天就得交代在這裡。
畢竟降臨于此的是那位舊日。哪怕到達這裡的隻是一個現實投影,也足以讓人失控發瘋。
他沒有去直面祂,隻是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霎時間,所有海水都停止了流動,甚至開始往畫中倒湧。而觸手也慢慢退去,回歸了原點。
無邊的死寂中,響起一道古老晦澀的聲音,吐出兩個繁複的音節,似乎認出了褚顔的身份。
祂說:“是你……”
褚顔沒有回應,隻是将差點死去的胡克拽到一旁,自己于汪洋中找了個椅子坐下,閉目休憩。
天空中仍有雷暴閃爍,似在不甘就此放過到手的獵物。它一聲接一聲地怒吼,卻最終隻能無奈退去。
褚顔看起來隻是閉目獨坐,卻如定海神針一般,鎮住了這片狂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