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域聞言也不扭捏,爽快地說道:“行,阿洛。”
洛圖木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臉上,露出真摯的笑意。
他道:“從前我喚你荀醫師,你喚我國主,感覺生分得很。現在我喚你阿域,你喚我阿洛,倍覺親切。語言果真是相當神奇的東西。”
荀域點點頭,上前攙扶着洛圖木坐起來,又掖了一下兩床被褥,不至于掉下來。
洛圖木艱難地靠着床頭,苦笑道:“魔宮好冷啊。”
荀域不說話,隻低頭準備着粥食。
“阿域,你會覺得冷麼?”洛圖木冷得聲音都帶着顫。
荀域動作一頓,低低道:“也……有點。”
洛圖木認真地觀察荀域的表情,安靜片刻,忽而道:“阿域,我快不行了,對不對。”
荀域沉聲道:“别胡思亂想。”
洛圖木認真地說:“你根本不覺得冷,你隻是在安慰我。”
荀域為洛圖木掖好被子,勸慰道:“阿洛,你是因昨日之事傷了元氣。再加上寒冬臘月,禁不住折騰,感染風寒罷了。”
話音未落,洛圖木聳着肩,又爆發出一陣駭人的咳嗽聲。
荀域一邊幫他順着氣,一邊哄小孩般說道:“來,喝點生滾熱粥,喝完熱的會舒服很多。然後咱們再喝一劑藥。”
洛圖木一邊咳嗽着,一邊接過粥碗,悶着頭喝起來。
荀域微笑道:“這就對了。”
“語言是有力量的,”荀域在洛圖木專心喝粥的時候,又說道,“所以不要常常念叨些不吉利的話。”
洛圖木從粥碗裡擡起頭,明白荀域這是借着自己對語言的感慨,反過來批評自己。
他沒有覺得冒犯,反而覺得很受用,于是認真地點了頭,道:“好,我知道了。”
也許在這麼寒冷而陌生的宮殿裡,有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就是能令人通體舒暢。
洛圖木喝完了一小碗熱粥,眼睛晶亮起來,道:“阿域,我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他環顧四周,抓住荀域的衣袖,開心道:“等我與魔君合而為一,我就能與天地同壽,再也不必擔心明天是不是就會悄無聲息地死去。”
荀域愛憐地看着洛圖木,并沒有接話,而是端來備好的一劑湯藥,道:“吃完主食,再喝碗藥。然後蓋好被子,睡一覺,發身汗,就無礙了。”
洛圖木接過藥碗。藥劑的味道撲面而來,他不自主地往後靠了靠。随即皺起眉,一閉眼“咕嘟咕嘟”地就把湯藥給喝完了。
帥氣的五官被苦得擠作一團,他連連呵氣:“天啊,好苦!好苦!”
荀域樂了,從懷裡掏出一顆酸梅糖,道:“來。”
洛圖木迅速接過糖,三兩下剝開糖紙,迫不及待地将糖塞進嘴裡。他邊咀嚼邊評價道:“阿域,你的藥總是最苦的,比别的醫師的都苦。”
荀域低頭收拾粥碗藥碗,将用過的器皿重新放進托盤。聞言他頭也不擡,慢條斯理道:“良藥苦口利于病。”
洛圖木:“嗯,有理。”
洛圖木重新躺下,蓋好兩床被褥,眼皮越來越沉。他低聲呢喃道:“待我與這天地同壽……我要還這渾濁世間……一片……淨土。”
話音剛落,寝殿裡“轟”一聲輕響。在床外圍的地闆上亮起一圈幽幽的火光,頓時滿室暖意融融。
大概是洛圖木的夢中呢喃取悅了魔君。魔君慷慨地賜予他忠實的追随者舒适的地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