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曾在一段長時間裡對郡主有怨怼。那隻是他自己在找宣洩口罷了。他内心深處知道郡主是無辜的。面對這名無辜又癡情的女子,他能做的,是不給她任何希望,并且躲得遠遠的。
魔族諸将也真是個個奇葩。為了讓他入魔,三番四次拿他的意中人作文章。但估計魔将們都是單獨行動,誰都瞧不起誰,相互間沒有互通有無。牛家村時幻影本已知道鎖靈兒便是小鈴铛,熒惑卻誤把靖嘉琪當成了小鈴铛。
想來那時從将軍府裡擄走郡主與靖嘉琪的,定是熒惑無疑了。那個雨夜,郡主與列風的對話想必是被當時潛入府中的熒惑聽了去。于是,熒惑才把兩人都擄走。如今又使奸計讓列風親手殺死郡主,救出靖嘉琪。
列風這麼想着,輕蔑地勾了勾唇角。諸魔将們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可能躺在沙子上硌得慌,熟睡中的郡主哼哼唧唧了幾聲,翻了個身,繼續睡。
列風不由地再次看向郡主,定睛思索片刻,終于想起來。他從剛剛開始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是哪裡不太對勁呢?
郡主從前在自己面前,一遇到什麼事情,就算是微小足道的小事,比如房裡飛進個蟑螂,學繡花時不小心讓繡花針戳了一下手指頭,都會大驚小怪地哇哇亂叫,然後一臉柔弱地往自己身旁靠。每每此時列風總會不自覺扶額,對于這個被太後和國主寵着長大的孩子,很是無語。
真是皇室裡培養出的一朵嬌花。一丁點痛楚一點點風浪都經不得。
而現在呢。這麼個金枝玉葉,流落到荒無人煙的沙漠,彼時自己還沒醒來,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害怕得哭哭啼啼,崩潰不起。而是獨自一人尋找吃的喝的,生起了篝火,驅趕未知的猛獸,靜候自己醒來。
荒漠沒有床。她幕天席地直接躺下,一身華貴的衣袍弄得盡是沙塵皺巴巴的,頭發沾上了泥沙,亂糟糟的,她卻毫無怨言。沒有吵着嚷着“真髒,本郡主要沐浴!”“這個地方,是人睡的麼?”然後提出無理的要求,讓列風去給她找個客棧。沒有。
比起與郡主一起查案,列風醒來的這短短時辰裡,看到的郡主,更讓他颠覆了過往對郡主的刻闆印象。他比從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地知道,自己大概從未了解真正的永樂郡主。
如此想着,他暗歎了一聲。将身上的外袍脫下,疊成一個小方塊,靠近郡主身旁,輕輕托起郡主的腦袋,将小方塊枕在了下方,充當枕頭。這下郡主沒再翻來覆去,輕蹙的眉頭也舒展開來,睡得安穩些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天剛微微亮,索棘兒便緩緩張開了眼。她坐起身來,揉了揉惺松的睡眼,和守在篝火對面的列風打了個招呼:“将軍,早!”
列風看着剛睡醒一臉迷糊的郡主,臉蛋紅撲撲的,問道:“郡主昨晚可還睡得好?”
郡主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列風,剛醒來的大腦艱難地啟動,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列風穿着雪白的裡衣。忽地想到什麼,回頭一看自己剛才睡的地方,放着一疊衣物。
她拿起衣物,雙手遞給列風,笑得眉眼彎彎:“原來将軍的外衣給了我當枕頭。難怪我昨晚睡得這麼香。”
一抹晨光從遙遠的地平線上升起,映照在郡主彎笑的眼裡,燦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