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早上，天朗氣清。靖嘉琪姑娘收拾好行囊，來向列風辭行。她這一趟到彩雲關來，着實已呆了很長一段時間。雖說列忠臨安排人打點了，倚夢樓老闆沒有催促，但靖嘉琪覺得也該回鎖雲都了。

當時列忠臨找到她，向她說明此行目的，她欣然前來。這一年來與郡主“兩虎相鬥”，沒曾想受了郡主救命之恩，對郡主可謂是徹底改觀。但她恩情愛情分得清清楚楚，并不因郡主的救命之恩，而舍棄對愛情的角逐。後來隐有傳聞，郡主已與列風簽好了和離書，她終于助列将軍撕掉了郡主這塊“貼身膏藥”。

本該高興的。

隻是……

在彩雲關的這将近一年的光景裡，與列風朝夕相見，她赫然發現這個男人對自己總是以禮相待。她愛上列風，最初的最初，便是這個男人對自己以禮相待。并不曾因為自己是風塵女子，而做出任何逾矩的行為，更不曾發生過霸王硬上弓的事情。她覺得自己在茫茫人海中，終于找到了那個珍視自己的人，可以為之付出真心的人。

他來她這裡，聽她撫琴，他看着她一杯一杯地喝着手中酒。有時她在撫琴，他在舞劍。世事紛擾，似乎都無法侵入這一方隻屬于他們二人的清靜地。從鎖雲都到彩雲關。

隻是不知從何時起，他眼裡時常流露出的疑問、探索、恍惚、深情，逐漸化為了平靜、欣賞，和疏離。

是的，是疏離。

那種叫作以禮相待的疏離感，是如此真切。如此讓人心傷。

她覺得很諷刺。曾經她因他的克己複禮，而愛上他。經過了漫漫的時間沖刷，她終于讀懂了他的守禮。他尊重她，卻不愛她。

作為青樓頭牌，她風情萬種，她嬌羞妩媚，她多的是誘惑男人的手段。她當然也曾企圖用在他身上。可是，他卻始終不為所動。

一次次受挫後，她終于悲哀地發現，郡主并不是敗給了自己。她與郡主都敗在了那個名叫“小鈴铛”的女子手上。這名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過、不知道如今還是否存在于世上的女子。

又或者，她與郡主都敗給了列風。

她苦笑。或許離開一些時日吧，重新想想該何去何從。

她如實地将感受告訴了列風。列風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良久，他眼神微動，沉聲道：“對不起。”我那時以為你是她……

列風想起那年他帶着列家軍回朝複命，衆弟兄吵着要将軍帶他們去都城最聲色犬馬的倚夢樓開開眼界。列風思及弟兄們長年駐守邊關的苦悶，而這次戰役又取得大捷，況且他們留在鎖雲都的日子也不長了，倒是可以滿足一下他們的心願。

當衆人在包房裡喝得正熱鬧時，倚夢樓的嬷嬷帶進來幾位歌□□伶為列家軍助興。酒至正酣的列風，卻在一片嘈雜喧鬧中，聽到了一串清脆悅耳的叮咚聲。他猛然擡頭，一名絕色美人撞入眼簾。列風皺眉，莫非她就是自己遍尋不獲的小鈴铛？

自此列風隻要休沐回京，定會去倚夢樓找靖嘉琪彈上一曲，仔細地看看她。是不是自己的小鈴铛？是不是因為淪落風塵，自覺無顔再見自己？

當然，事隔數年之後，他終于知道這不過是一場誤會。他的小鈴铛另有其人。

*

“嘉琪姑娘，這就要走了？”一個軟糯的聲音打破了二人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