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還有什麼想說的,可賀晉玺在這一刻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想了想,閉口不言,默默提着行李下樓。
現在真的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頌雅跑到陽台上看,發現對面空空的。
沒有賀晉玺的身影。
她走到陽台前方,往下眺望。
打扮貴氣的夏雪玲招了招手,迎接正朝她走去的賀晉玺。
難道就要這麼眼睜睜看着他被人帶走嗎?
她可以接受賀晉玺就這樣不聲不響地從自己生命中離開嗎?
不。
頌雅落寞的眼眸忽然擡起,她轉身離開,匆匆跑下樓。
雨勢越來越大,等賀晉玺上車以後,夏雪玲就一腳踩住油門,一聲不吭把車子開了出去。
“等一下!!!”
“别走——”
忽然,朦胧大雨中有了一個人在後面追車。
那是頌雅。
頌雅不顧一切地往前跑,趕在車子開出幾十米的時候,追上車,攔在車頭前,張開雙臂。
她不讓車離開。
一個急刹車,夏雪玲搖下車窗,疑惑地探出頭打量。
“小姑娘,你在這兒幹什麼?跑到路中間來,不要命了啊!”
坐在後座,閉着眼睛無心看風景的賀晉玺,注意到外面動靜,也睜開眼。
看清車前的頌雅,他眉心一緊。
滂沱大雨不一會兒便淋濕了頌雅的衣裳,她的頭發黏在背後,睫毛被雨打濕,粘成一簇。
臉頰上嘩啦啦的雨水順着往下流。
“阿姨,你不能帶走賀晉玺,你得問問他的意見!”她盡力睜開眼,直視着前方,目光堅毅而有神。
夏雪玲坐在駕駛座,從車窗裡探出腦袋,大聲回話:“他是我兒子,我想帶走就帶走,孩子,别胡鬧啊,趕緊回去。”
“我沒有胡鬧!”
頌雅依舊站在雨中,擋在車前,怎麼都不肯走。
“高考在即,現在正是緊要關頭,賀晉玺在這裡生活了那麼久,對這裡的一切都熟悉無比,你貿然把他帶走,不僅不會擾亂他的生活,還會對他的身心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他明明不想走,你憑什麼逼他?!就憑你是一個抛下孩子十多年的母親?”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夏雪玲正要繼續說點什麼教訓頌雅,後座的賀晉玺眼神淩厲,不悅盯她,“你住口。”
他打開車門,從車子裡走下去,“我有話和她說。”
賀晉玺把傘撐開走到頌雅面前,為她擋住瓢潑大雨,拽住她的手臂,神情嚴肅,厲聲道:“你瘋了?跑到路中間來擋車,你不要命了?頌頌!我允許你胡鬧,但我不允許你在自己生命安危這件事上胡鬧!”
頌雅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危險,可是看着夏雪玲開車把賀晉玺帶走,她不能眼睜睜這樣看着。
她明白自己的做法很危險。
但她并不後悔,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這麼做。
賀晉玺很着急,更對她這樣的危險行為無比生氣,“你說話啊頌頌!”
頌雅微微垂下頭,一言不發。
賀晉玺從車子上下來了,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他還沒有走,她趕上了。
忽然,頌雅的委屈勁兒就肆虐地湧上來。
面對賀晉玺的逼問和斥責,她不知道說什麼,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無措又害怕地把他抱住,,眼淚和雨水混合,順着她的臉頰往下流。
“對不起……我、我隻是不想你走。”
跑到馬路中間攔車這樣危險的行為,她怎麼可能不害怕呢,她這麼膽小的人,換做以前,是絕對做不出這種事的。
可是……她看到車子開走,腦子發熱,什麼都顧不上了……她隻是……隻是不想賀晉玺離開。
頌雅擡頭,注視着賀晉玺擔憂的眼眸,繼續說,“是,我是自私,我就輸不想你走,隻要你是不情願的,我就堅決不允許。”
賀晉玺蓦然心軟。
刹那間,嚴肅的神情煙消雲散,目光變柔,眼底一片疼惜和不舍。
他目不轉睛注視着頌雅泛紅的眼眶,用手擦去她眼下的淚珠、雨珠,聲音輕和,“誰要走了。”
那一刻,他突然無比後悔,他以為的一場暫别,她卻看得比生命還重。
“這麼鐵了心?鐵心到……甚至要冒着大雨來追車?”
他複雜又疼惜地注視着眼前的人。
頌雅不懂那麼多,隻是一門心思,認真地、誠懇地回答他的這句話,永遠,永遠問心無愧。
“是——”
隻見賀晉玺二話不說,把手中的傘塞到頌雅手裡,轉身回到車邊。
夏雪玲搖下車窗,沒有耐心,“你們的話還要說多久?什麼時候才能上車?”
賀晉玺冷着臉,面無表情,面對夏雪玲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情緒,好似對面這個人比陌生人還陌生。
“你先走,兩個星期後,我自己會來。”
夏雪玲聽到這話,有些詫異,但更多的是無措,“什、什麼?!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小賀……你得聽媽媽的!”
“在我眼裡,你不是我媽,”賀晉玺面色冷淡,“我說了我兩個星期後自己過去,今天你走不走,随你。”
說完,他便轉身,朝雨中懵懵懂懂撐着傘的頌雅走去,重新回到她面前。
頌雅有些忐忑和害怕,害怕賀晉玺還是要走。
雨聲太大,她沒能聽清賀晉玺在和夏雪玲說了什麼,隻是問道:“你……還走嗎?”
賀晉玺摸摸她的頭,拽着她的手,拉她往家的方向走回去。
嘩啦啦的雨聲中,他不急不慢吐出幾個字:“不走了。”
頌雅無措地盯着賀晉玺緊緊握住自己手腕的手。
聽到他的回答後,她心頭一喜,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