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想起那玉佩,立時向懷中摸索,發現竟不翼而飛。她一急,跪伏在地用雙手摸索起來。廢宮種有不少松樹,經冬落了滿地松針,紮得她的手滿是細碎傷口。
她把四周地面摸遍,一無所獲。周身首飾皆在,唯獨缺了這玉佩,看來這歹人是沖着這玉佩來的。她着實不解,區區一塊玉佩,還是碎過修補的,在各宮主子眼裡算得了什麼值錢玩意兒?何至于大費周章至此。
當務之急,是把那玉找回。江流春正在思考對策時,忽然聽見不遠處有腳步聲。她側耳細聽,似伴随衣料摩擦之聲,卻無環佩相觸的動靜,想來來人并非女子。事已至此,她又寸步難行,隻能先用言語周旋試探。但願竹苓能發現自己久去未歸,“心有靈犀”地帶人尋過來。
來人在離江流春幾步遠的地方停留,刻意粗着嗓子道:“你若老實答話,我便留你一條命。”
江流春努力辨出來人所在的方向,轉臉對向他。還好失明次數多了,面對起來不緻驚慌失措,略略僞裝也夠蒙混過去。她強作鎮定道;“閣下若說話算話,我自然知無不言。”
來人道:“玉佩主人與你是何關系?此玉如何到了你手裡?”
江流春随口胡謅:“不過是花十兩銀子在黑市地攤上撿了個漏,如何知道主人?”
來人語帶威脅:“你若再胡說,當心走不出這林子。”
江流春尋思這人剛才未下死手,想來并不敢真殺自己,便打算先激他一番:“閣下自己查不出來龍去脈,倒來逼問我。若讓你主子知道你如此無用,自有你好果子吃。”
來人“哼”了一聲,道:“死丫頭,我早知你詭計多端,自不受你激将法兒。”
那人這一句話忘了放粗嗓子,不慎露出原本的聲氣來。江流春立時聽出是顧太後跟前的張貴。
她略一思忖,計上心來,直接點破:“張内侍,你我也是老熟人了。倒不如當面鑼對面鼓地說兩句明白話。你在慈安殿任勞任怨,卻總不得重用,我是看在眼裡的。”
張貴便也不裝了,咬牙切齒道:“若不是你這死丫頭奸猾,我怎會一次又一次被太後責罵!這次差使辦利索了,才好挽回些顔面。”
江流春微微一笑:“張内侍是聰明人。阖宮皆知的閑話,你必然沒有不知的道理。這棘手的差使偏落在你頭上,可見以如今的情狀,你跟着慈安殿是混不出頭的。”
江流春雖目不能視,卻也能猜出來張貴此刻表情必然精彩萬分。張貴一言不發,四下一片安靜。過了許久,張貴才靠近道:“你雖有不凡身世,卻未見得能見光,如今尚自身難保。我投了你,能得什麼好處?”
江流春道:“我若真有受封那一日,你便是我公主府的總管。公主府遠離皇宮,約束甚少,我又頗有家資,日子豈不比跟着太後舒坦?”
張貴暢想了一番來日良田美宅、嬌娘在側的景象,再想想自己早上在慈安殿挨的婁姑姑的巴掌,頗為動心。他眼珠一轉:“若陛下避嫌不認你,又當如何?”
江流春笑道:“陛下就算不認我,也不會任你取我性命而無動于衷。你若不信,大可拿你性命賭上一把。到時龍顔大怒,你難不成還指望太後會保你?”
張貴權衡一番,心一橫,咬牙道:“你若能保證不計前嫌,我便投了你!”
江流春道:“你我因利而聚,過往恩怨不必再提。你且說說,她讓你來綁我,有何貴幹?”
張貴既定了主意,自然竹筒倒豆子一般全吐了出來。原來,何嬷嬷去慈安殿告狀後,顧太後便令張貴跟着江流春去了自渡寺,并埋伏在廢宮林中,伺機襲人奪玉,待問明白後,便把人綁了,去廢宮找一處無人往來的房舍,打暈了鎖進去。
江流春聽得冷汗直冒。還好臨時起意策反了張貴,否則此刻隻怕已經一隻腳踏進蕪音的地盤。
她定了定心神,接着套話:“那你可知太後為何對着我這玉佩如此忌憚?我早知她容不下我,卻不至于如此決絕,丢我進廢宮自生自滅。”
張貴神秘道:“原來你并非扯謊,而是真的不知曉這玉的來龍去脈。也罷,我告訴你。你手裡的玉佩,是江城世家吳氏的傳家之物,本是一對,吳氏族長吳廷實與夫人各攜一枚。後來因吳廷實貪墨赈災款,吳家被滿門抄斬。其中一枚玉佩被抄沒,與其他珠寶一起送入太後宮中,另一枚不知所蹤。沒想到今日卻落在你手裡。太後因這玉佩疑心生暗鬼,懷疑你與吳家有牽涉,自然不管不顧對你下狠手。直接殺你太過招眼,倒不如你自己迷路走失順理成章,還可順手除了眼中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