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春低頭細看,塗抹香膏的那隻手,竟滿布紅疹。她忍着奇癢強行控制表情:“忽然奇癢無比,長滿了疹子。”
竹苓轉身走到皇帝面前:“陛下,奴婢在宮人常用的香脂中摻了少許生蓖麻子所制的粉末。這位宮人肌膚一接觸香脂,立時起疹,說明她碰不得此物,更遑論直接接觸藥粉。若她在做點心時将粉末摻入其中,肌膚必有反應,無法遮掩。奴婢方才來時,此人一雙手光潔如玉,并無絲毫斑疹。”
皇帝聽罷,微微點頭:“的确有理。既查明不是她所為,宮正司便繼續徹查,此事不可再度發生。”
戴永春會意,并不給他人再出言的機會,立刻道:“擺駕福甯殿!”
皇帝一走,太後也氣沖沖地回了慈安殿。衆妃嫔也各自告辭,唯有淑妃,特意上前來,拉着江流春的手柔聲道:“小雪,記得要來披香殿坐坐,德音總惦記你。本宮也有些體己話,要說與你聽。”
江流春強忍着癢,強笑道:“怎敢勞淑妃娘娘和公主惦記。拾翠殿近日事多,待忙完了,奴婢自去請安。”
淑妃笑了,神色意味深長:“陛下都說了你當不得奴婢,你如此自稱,可是折煞本宮了。”
人終于散盡了。德妃命思茶帶人裡裡外外把拾翠殿搜了一遍,别說來路不明的粉末,連棵長得像蓖麻的草都沒見着一根。
江流春跟德妃打了聲招呼,便遙遙尾随着竹苓,往太醫院的方向去。竹苓似是感知到江流春在身後,故意往花木茂密的僻徑走。江流春跟了上去,果然見竹苓等在一旁。
江流春感激道:“多謝竹苓姐姐。我知道,你是專門為我趕來的。”
竹苓冷着臉:“你誤會了。我順路至此,所行也不過是醫者本分。”
竹苓說罷,便拂袖而去,沒走幾步又停下來,回頭問道:“手可還作癢?”
江流春趁機拉住竹苓的衣袖讨好道:“我的手又癢又痛,求沈姑姑妙手回春,救我一命。”說罷,便用小狗般可憐的眼神眼巴巴盯着竹苓瞧。
竹苓好氣又好笑地白了她一眼,抽回衣袖,往江流春手中塞了一個藥瓶和一盒藥膏:“一日一粒,睡前以溫水化開服下。藥膏每日早晚淨手後塗抹。如此三日即好。”
江流春看着竹苓的背影,不由含笑。竹苓到底是原諒了她。她忽然想起一事,又追上前問道:“你為何會知道我碰不得生蓖麻子?我自己都尚且不知。”
竹苓輕聲道:“你莫要外傳,是福甯殿的内侍肖全傳的話。給你解圍是出自誰的授意,你心裡明白就好。”
江流春目送着竹苓的身影消失在□□盡頭,心中滿是疑惑。福甯殿……莫非他知道了?
待入了夜,宮人内侍都歇下了,德妃才命思茶悄悄把江流春喚至寝殿。
江流春一進門,正瞧見德妃披着一身湖藍色的軟緞寝衣,慵懶地倚在貴妃榻上。面前的小幾上擺了一壺酒并一對鹦鹉螺所制的酒杯,還有四碟精細小菜。
江流春請了安,眼神便被那四碟小菜吸引。一碟子鮮椒冷鹵鹌鹑蛋,一碟子陳年花雕醉蟹鉗,一碟子麻醬酥糖,還有一碟子金黃酥脆的炸物。
德妃正用烏木銀筷優雅地搛起一塊炸物,在一旁的蘸醬碟子中點了一下。江流春瞧着那炸物形狀像是薯條,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穿越這麼久了,竟然在這種場景下與她心愛的薯條重逢。
江流春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德妃忍不住笑了:“還不來嘗嘗?”
江流春環顧四周,寝殿除了她倆,再無他人。于是江流春也就不再客套,把虛禮丢開,搬了個繡墩坐在德妃榻前,取了筷子,夾了一塊品嘗。沒想到竟是芋頭條。切作了薯條粗細,按薯條的法子炮制。
德妃指了指一旁的一碟黑魆魆的醬:“這個架空的時代沒有土豆和番茄,我用芋頭替代土豆,用梅子醬代替番茄醬,嘗着也還不錯。”
江流春狼吞虎咽吃了幾根,才擡起頭來,比了一個大拇指:“德妃娘娘高見。你今日也是夠心累了,怎麼想起炸這個吃?”
德妃歎了口氣:“心累才想些油香的炸物吃。今日之事,我總覺得陛下的态度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