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春将炸豆腐從油中撈出盛盤,瞧着實在金黃可喜,便準備調個芝麻醬蘸着嘗幾塊。
芝麻醬用溫水澥開,加少許糖、鹽,再拌入腐乳汁、韭菜花兒、豆醬清和幾滴香油,最後加一把香菜末。這本是涮羊肉的麻醬小料,調得略稀一點,拿來配炸豆腐吃,反倒有現代街頭小攤炸臭豆腐的風味。
她搛了一塊炸豆腐,蘸飽了醬汁,正要往嘴裡送,忽然覺得身後有人,猛地一回頭,瞧見陸長離正笑意溫柔地看着自己。
她一見陸長離,便想起那日口無遮攔說出了心事的事來,不由手足無措,脫口胡亂道:“你……也嘗嘗?”
陸長離瞧着她慌亂的模樣,就仿佛偷吃東西被逮個正着的小貓兒一般可愛,不由笑意更濃,走到她身前:“卻之不恭。”
江流春持着筷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陸長離站在她面前不動筷子又不說話,一味隻是笑,難不成是……盯上了她手中的這一塊?堂堂永恩侯府的貴公子,竟然搶别人筷子上的東西吃。
她硬着頭皮,把筷子往前伸,支吾道:“給你。”
她本意是讓陸長離拿筷子搛走自己吃去,沒想到陸長離一擡手,竟“哎呦”了一聲。她這才注意到,陸長離衣袖上有血迹。
她急得丢了筷子,捧着他手臂瞧看:“這是怎麼弄的?好長一道口子,現在還滲血呢!”
陸長離瞧着她心急的模樣,心中有暖流湧過,忙溫聲道:“不過是練劍時蹭破了皮,不妨事的。”
他話音還未落,江流春便大步飛奔出門去,回卧房取了傷藥等物,給他包紮傷口。她手法娴熟而輕柔,微皺了眉頭,神色極為專注。
她一壁低頭處理傷口一壁絮叨:“這刀口需得早些處理才是,若成了破傷風,可不是鬧着玩的。還好裴少膺備了好些藥在我這裡,今日剛好派上用場。”
一聽“裴少膺”三字,陸長離猛然警覺起來,立時想起了曼陀郡主那句“惦記那丫頭的可不光你一個”,心中不由有些發酸,試探道:“聽說裴太醫近日忙得很。”
江流春随口道:“我倒沒看出來。我看他來虎記烤坊蹭飯蹭得挺勤的,也不嫌路遠。”
陸長離聽了此話,不由有些頹喪。江流春發覺他恹恹的,以為是自己失手弄疼了他,忙問緣故。陸長離還未及說話,肚内便響亮地唱起了空城計。
江流春“噗嗤”一聲笑了,擡手将盛炸豆腐的碟子和麻醬蘸料推到他手邊:“原來是餓了。炸豆腐還熱着呢,你先吃幾口墊墊肚子。等蒸籠裡肉丸子蒸好了,我便給你們做什錦暖鍋子當宵夜。”
陸長離心一橫,也顧不得什麼顔面,擡頭佯作無助:“我手臂不敢動彈,隻怕得……”
江流春無奈,微紅了臉,拿起了筷子:“那……我喂你吧。”
陸長離竟低頭就着她的筷子把炸豆腐吃了,神色欣喜:“這是什麼稀罕吃食?我竟沒見過。”
江流春低垂了頭,并不看他:“不過是些不起眼的小零嘴兒。你趁熱吃了便自去歇息,我還忙着呢。”
陸長離見她如此情狀,隻怕再說錯話唐突了她,便轉了話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起廚房裡的事來:“你方才說的‘什錦暖鍋子’是什麼?”
江流春提起吃食便來了精神,神色舒展起來:“是北邊苦寒之地的冬日佳肴。聽說夜裡要下雪,我特意讓林掌櫃找了個銅火鍋,熱乎乎地炖一鍋來,給大家當宵夜吃,正好暖暖身子。”
她走到竈台前,指着那排列整齊的盤碗,興奮地講起來:“這鍋子做法十分特别。以焯熟後擠去水分的大白菜葉子鋪底,撒上一把金鈎海米增添鹹鮮味,再把這蒸籠裡剛蒸好的清蒸肉丸子鋪在菜葉子上,再将燒肉、海參、鱿魚卷、大蝦、炸豆腐和各色菜蔬葷素相間地擺進去,注入清雞湯和燒肉汁子燒開調味便可以上桌了。”
她一壁說,一壁将她備好的配菜一樣樣擺進去,點起銅鍋底的炭火來。過開了不一會兒,香味便從鍋中極張揚地發散出來,溫暖而誘人。
可巧佟步光替林掌櫃來給紫蘇送些日用之物,正好幫着江流春把鍋子搬到花廳的圓桌上,擺好了碗筷。江流春又調了些蒜醋做蘸汁。
陸長離本要幫手,卻被江流春攔住:“你這傷口才上了藥。”
佟步光瞧見江流春眼裡掩不住的心疼之色,心中不由酸苦起來,面上卻強作笑容:“陸公子且坐着吧,這本是我們這等下人做的活計。”
江流春拿筷子敲了一下佟步光的腦門兒,佯裝生氣:“你是我小弟,桂子是我妹妹,滿口裡瞎說什麼下人上人的,聽着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