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春安慰道:“嬷嬷不必擔心我,我好着呢,我栖身的客棧被我改造後,生意好得很,每月還能分我幾成利。如今江家那邊還得瞞着,所以我等灼灼好些了便回客棧去躲着。桂子還在那客棧裡等着我呢。”
她跟紫蘇嬷嬷撒了謊。她那日被曼陀郡主挾持離開客棧時,特意支走了桂子,瞞得嚴嚴實實的,以防桂子與曼陀郡主打照面生出事端。如今等華灼灼病愈,她仍然會按原先計劃,走裴少膺的門路進宮去探尋梅含英的往事。
紫蘇聽江流春如此輕描淡寫,也放下心來,叮囑道:“那你這幾日少出門才好。一旦此間事了,馬上回客棧去,可不敢讓梁氏發現你逃婚。”
江流春靠在紫蘇肩上,隻覺得如母親般溫暖安心:“知道啦我的好嬷嬷。”
紫蘇忽然吞吞吐吐地問道:“看你這麼幫着陸三公子……你們可是和好了?”
江流春一愣。今日發生了太多狀況,她哪還顧得上和陸長離上演“不了情”。聽紫蘇一說,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幫的是前男友的忙。
紫蘇道:“其實前些時日,他來尋過你。當日你被逼嫁時,他并不在侯府,這才使得前來求救的桂子他們吃了閉門羹。他回來得知你被遠嫁,立時趕到梅園問狀況。我當時氣不過,隻騙他說你嫁去了南粵黃家。他聽了此話,竟不管不顧地要追去南粵。嬷嬷我在旁瞧着,實在是覺得,他對你是用了真心的。”
江流春無奈苦笑:“真心雖可貴,卻并不如聖旨好用。就算他一顆真心全放在我這裡,我也絕不與别的女子共享夫君。更何況,胳膊擰不過大腿,我可沒膽子挖公主的牆角。”
江流春一壁說,一壁走到竈台旁挑揀起筐中的芋頭來:“世事浮雲何足問,不如高卧且加餐。咱們與其思量這些煩惱事,倒不如想想做什麼吃。抓不住的都是虛的,吃到肚子裡的才踏實。”
紫蘇歎了口氣,無奈笑道:“好,嬷嬷這就幫你洗芋頭。你隻記住嬷嬷一句話,聽其言,觀其行,方能知其情。”
芋頭向來是江流春極鐘愛的食材,可鹽可甜,葷素皆美。江流春把廚房裡的存貨捋了一遍,心中便有了數。
頭一道是專為華灼灼做的病号餐—奶香芋泥。芋頭去了皮蒸至綿軟,趁熱碾碎,加入牛乳、洋糖攪打均勻,再灑上些許紫蘇嬷嬷自釀的玫瑰露。做好的芋泥口感綿軟清甜,牛乳香醇厚又不喧賓奪主,粉紅的玫瑰露則是最溫柔如夢的點綴。
第二道是五花芋頭飯。她選了塊肥瘦相間的豬五花切成丁,入鐵鍋煸香至焦黃。等到亮晶晶的油脂溢出,便下入幹貝、蝦仁、香蕈丁爆出香氣,随後加入芋頭丁充分浸潤油脂。待芋頭裹上油亮色,便加入鹽、豆醬清和米粒,加水焖熟。
鐵鍋焖出的柴火飯将米香激發得淋漓盡緻,配上五花肉的油脂香,芋頭的清香,蝦貝香蕈的鮮香,豆醬清的醬香,底部鍋巴的焦香,臨出鍋再撒一把新切的碧綠蔥花趁熱一拌,廚房裡的味道迷人到令人舍不得離開竈台。
江流春将飯分盛好,又配了幾碟子爽口的小菜,切了幾品鮮果,用提盒拎着往客房裡去。
客房門虛掩着。江流春走到門外,正聽見屋内曼陀郡主與陸長離在說話。她本欲回避,聲音卻透過門縫絲絲鑽入耳中來。
陸長離沉聲道:“當日我收到的密信上,說郡主你姊妹二人皆為細作。我早查過令妹行蹤底細,心知此信所言不實,必有蹊跷。我這才将令妹暫時看押起來,生怕她為人所害。隻可惜我嚴防多日,擋住了毒酒,卻未防住這毒蛛。還好郡主來得及時,否則……”
曼陀郡主從陸長離手中接過一方繡帕,小心翼翼收入懷中,冷笑道:“有人處心積慮安排,我自然來得巧。方才你所言之事,我必會查明。加害灼灼之人,我必讓她百倍償還。不過,你也不必指望我謝你。你别以為我不知你關押灼灼的另一重心思。你生怕灼灼真如信中所言與我串通一氣,傷到那姓江的丫頭,才幹脆抓了灼灼關押起來,以保那丫頭周全。隻可惜陸驸馬這番用心,那丫頭絲毫不領情。”
江流春聽了這話,心中五味雜陳。原來,陸長離關押華灼灼,竟是為了保護自己。而自己不知内情,竟一意以為他對自己生了猜忌,幾乎與他恩斷情絕。
陸長離聽出曼陀郡主語帶譏諷,坦然道:“我本有負于她,她恨我怨我,我甘心承受。隻是,請郡主莫以驸馬相稱。我大甯國公主金嬌玉貴,陸長離并不敢高攀。”
曼陀郡主輕笑:“好個忠心耿耿的小侯爺,竟也有愛美人不愛前程的那一日。不知你們的皇帝聽了此話,會不會摘了你的腦袋給公主洩憤。”
陸長離鄭重道:“我能否求得陛下恩典與公主解除婚約,還得看郡主能否助在下一臂之力。”
曼陀郡主有些詫異,冷笑道:“好個陸長離,竟打起了裡通外國的算盤!”
江流春聽到此處,已是心急如焚,忍不住破門而入:“陸長離,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