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重隻得知難而退。桂子和佟步光聽了這話,皆氣不打一處來。桂子跺腳道:“他們竟把事情做得這樣絕!姑娘當日為了他,差點連命都送在斷鴻峰!早知如此,倒不如從一開始便冷眼旁觀,總好過最後卸了磨盤宰驢子!”
桂子越說越惱,一時牽動了胸口未愈的箭傷,疼得直不起腰。佟步光忙扶着她靠着牆坐下,又輕聲提醒道:“姑娘叮囑過,此事不可對外人提,你怎麼忘了?”
林德重這才得知桂子受傷之事,忙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不是去雲州侯府教府内廚子做飯的麼?怎麼還弄出生死大事來了?”
桂子自知失言,忙用力搖頭:“沒什麼,是我自己不當心。”
林德重見他們說話含糊隐晦,心知其中必有陰私,便也知趣不再細問。
她一壁說,一壁欲勉力站起身來,卻因胸口疼痛過甚,屢不成功,臉色也越發慘白。
忽有一輛馬車在他們面前停下,從窗内伸出一隻修長的手來,掌心裡是一隻小藥瓶,貼的黃簽子上寫着“保心養元丹”。
林德重有些驚訝:“這保心養元丹可是宮裡的藥!敢問閣下是……?”
車中人并未露面,隻道:“你速去尋些溫水來,給她服下一粒。”
佟步光聽了,忙不疊到隔壁鋪子裡去讨水。桂子聽這人聲音耳熟,猛然想了起來,驚訝道:“是你!”
車中男子輕笑了一聲,自下車來,極優雅地盤膝坐于桂子身側,取了手帕掩于桂子手腕上,微阖雙眼,把脈行診。
這男子青衫素裳,通身不見金玉,頗見淡泊,可容貌卻極俊美出挑,令人移不開眼,引得路過行人紛紛駐足觀看。
門僮在不遠處瞧見了,忙趕上前來意欲驅趕。他一見那男子的面容,立時改換笑容道:“小人見過裴太醫。”
裴少膺恍若未覺,把過了脈,才徐徐睜了眼,含笑看着桂子,道:“你這傷才長好了六分,切忌大喜大悲,起居無節。若落下心疾病根來,受罪的還是自己。我回頭給你開個方子,送到你們江梅記去。”
桂子對裴少膺原有心結,受他恩惠有些不好意思,便有意垂了頭不看他:“多謝費心。”
林德重見桂子服了藥臉色好轉,這才松了口氣,道:“阿福,你送桂子丫頭回去,我再去想辦法,看如何能救姑娘。”
裴少膺聽了此話,眸光一沉:“她怎麼了?”
佟步光仍惦記着裴少膺在斷鴻峰指使巴彥支開自己的事,一臉警覺地盯着他:“姑娘的事自有我們操心,與你何幹?”
桂子輕聲道:“佟步光,扶我上車吧,咱們去品雪齋找董大姑。姑娘說過,董大姑是太太的故人。她能給姑娘買下寶味居開店,情誼想必匪淺。”
一行人便往品雪齋走去。佟步光無意間回頭,竟然瞧見裴少膺的馬車遙遙跟在後頭,心中便窩了一股無名火。
沒想到品雪齋鐵将軍把門。佟步光找隔壁一問,才知董大姑自夏末出京便再不曾回來。
桂子急紅了臉:“永恩侯府翻臉不認人,董大姑也不在京中,這可如何是好?咱們姑娘在京裡認識的有頭面的人物再沒别人了。”
佟步光一拳捶在車門上:“大不了我去為姑娘拼命!”
林德重道:“江梅記帳上尚有千兩現銀,若拿去走走門路……”
不知何時,裴少膺的車子已然與他們的車子并排。裴少膺從車窗内露出臉來,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無錯處,從何下手?更何況清官難斷家務事,必定無人願聽信一面之辭出手相助。”
林德重何等精明,立在裴少膺車前拱手道:“裴太醫如此關心姑娘,想必與姑娘必有淵源。大人若有高見,還請同往小店叙談。在下先替我家姑娘謝過了。”
佟步光連忙阻止:“不可信他,那日若不是他,姑娘也不會……”
他這話才出口,便想起江流春不可為外人道的叮囑,隻得含糊道:“他對姑娘用心不良,不足以取信。誰知道他又有什麼謀算!”
桂子道:“佟步光,我信他。那日,是他從山洞中助姑娘逃脫的。他對姑娘……他不會害姑娘的!”
佟步光險些脫口而出“我也喜歡姑娘,難道我會害姑娘麼”,最終還是把話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