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春搖搖頭:“桂子,你一心為我,我是明白的。隻是,如今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我跟芙蓉離開後,你便去找佟步光,讓他搬來梅園暫住,你遇事也有個商量的人。若我三日未歸,你便讓林掌櫃前去江家要人。”
桂子含淚應了:“姑娘,你會平安無事,對麼?”
江流春心裡哪裡有底,強作笑容道:“你姑娘我聰明強幹,自然是平安的。”
江流春簡單收拾了行裝,把手機揣進懷裡,便跟着芙蓉上了江家馬車。芙蓉有意問到桂子,卻被江流春怼了一句“難不成你們雅園的人都沒手沒腳不能伺候人?”,也就作罷了。
桂子看着江家馬車遠去,捂着嘴嗚嗚哭起來。她想起江流春的叮囑,忙反鎖了院門,往江家老酒館跑去。
馬車到了江家。江家門口一反往日,婢仆林立,衣衫簇新。大門重新刷了漆,瞧着無比光鮮。
江家府門大開,梁姨娘盛裝打扮,立于門口。見江流春從車上下來,她眼中立時盈了淚花:“我的兒,多日不見,你又瘦了好些。”
江流春已然懶得與她虛與委蛇,淡淡地笑了笑,道:“倒不比姨娘,江家水土養人,日益豐腴。”
梁姨娘聽了此話,并不以為意,眉目和藹地道:“你慣會與姨娘玩笑。快進去吧,你父親正念着你呢。”
梁姨娘攜了江流春的手便往會客的正堂走去。江流春壓低了聲音,冷冷地問道:“紫蘇嬷嬷呢?”
梁姨娘笑容依舊:“你這孩子,回來不先拜見父親,找那下三等的奴婢做什麼?你若乖乖聽姨娘的話,姨娘自然帶你見她。”
江流春道:“梁姨娘,你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梁姨娘把她的手攥得更緊,面上帶笑,語意卻森然:“姑娘好本事,能勾上宮裡的内侍總管。我若不給姑娘提早安排個好去處,以後隻怕我的月兒在江家都沒個落腳處。”
江流春并未聽懂:“什麼内侍總管?”
梁姨娘冷笑:“姑娘在扮豬吃老虎這一樣上,倒是跟我那苦命的梅姐姐一脈相承。”
二人正說着,便已到了正院門口。江流春瞧見院内擺了不少紅綢子捆紮的禮品,十分豐厚,心中悚然一驚。她早該想到,梁姨娘早晚得用這一招釜底抽薪。
茯苓候在院門口,見了江流春,才露出幾分欣喜的表情,眼中便忽然滿含失落,上前見禮道:“給姨奶奶、大姑娘請安。”
梁姨娘身後的百合一步上前,照着茯苓臉上便是一個嘴巴:“你腦子裡糊了豬油還是怎麼着?誰是你姨奶奶?還不叫奶奶!”
江流春最看不慣百合這副狐假虎威的刁潑模樣,咬牙略一思忖,反手便一巴掌打了回去:“誰教你的規矩?”
在場諸人皆愣住了。誰能想到,被人從小欺負到大、十個錐子紮不出一聲兒的江家大姑娘,回了江家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動手打人。
梁姨娘眼中冒火。這個廢物,居然會打人?居然敢打人?居然敢打自己的人?
江流春暗自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瞧那百合面上又紅又腫,想必這一巴掌打重了。自己在容雁聲處拉弓練箭的功夫果然沒白費。
這是她頭一遭動手打人,是早有準備,亦是迫不得已。家裡這番架勢,顯然是要給自己胡亂議一門親,把自己打發走了事。在家法大于國法的大甯,她沒有拒絕的權利,那就不如逼着男方知難而退。
對于出手打人這件事,她心中确有歉疚。但是想想紫蘇如今處境必然不樂觀,她也管不了那許多了。左右百合是個欠揍的,上次還打過桂子,就當一報還一報。
百合是個色厲内荏的主兒,被打了之後,眼睛裡含着淚花,并不敢哭出聲音來,隻委委屈屈地吐出兩個字:“奶奶……”
梁姨娘表情管理技能滿分,立時肅容道:“你還不跪下,給大姑娘賠禮!姑娘才回來,你便打人罵狗的,沖了喜氣!”
茯苓站在江流春身後,輕輕拉了拉江流春的袖子,輕聲道:“姑娘别為了婢子……”
江流春淡淡地掃了一眼梁姨娘主仆,徐徐道:“這個家裡,除了我爹,誰還說了算?”
梁姨娘咬着唇,還未說話,卻聽身後一把柔柔的聲音道:“自然是大姑娘。”
江流春一回頭,竟是個極标緻的年輕女子,眉眼溫柔如煙水,如一把水蔥兒一般令人生憐。
茯苓忙福身道:“石姨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