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拉起桂子,道:“别拜了,我娘沒回來。說話的是這東西。”
桂子擦幹了眼淚,目瞪口呆:“這不是姑娘從華姑娘那裡借來的吸收日精月華的……”
江流春一臉尴尬:“那個……是我胡謅的……這東西名喚手機,是……是西域偃師以靈石所制,可記錄人言。方才我們所聽見的,應該就是我娘生前的話。”
桂子對江流春這番張口就來的胡話深信不疑:“姑娘真是見多識廣!”
她憂心忡忡地問道:“桂子,如果這小盒子會說話,你會被吓到麼?”
沒想到桂子一點都不像個守舊的古代人,搖頭道:“我就當是太太的魂魄附在上面。太太對我恩重如山,我有什麼好怕的。能再聽見太太說話,是桂子的福氣。”
江流春這才放下心來,把門窗緊閉,與桂子一同坐于床帳裡,操作起那部手機。她去雲州的這段時日裡,手機的太陽能電池闆又續了百分之十的電,估計還能強撐着播幾段。
梅含英的語音備忘錄裡有數十條,被設置了循環播放。江流春先點開了倒數第二條。
說話的女子聲音溫和,應是梅含英:“多虧柳泉村高人指點,我想我已經找到了回家之法。我以為我已經厭極了梅含英的人生,可真要離開時,我卻有那樣多舍不得。舍不得春兒,舍不得紫蘇和小桂子,還有……昭明。”
桂子聽得淌眼抹淚:“太太……桂子也舍不得太太……”
江流春從衆多信息中敏銳地捕捉到一個陌生的名字:“昭明?昭明是誰?是我爹嗎?”
桂子大驚失色,激動道:“姑娘怎可聽信他人胡言,懷疑太太清白!姑娘是老爺和太太的親女兒!”
江流春見桂子激動得滿面通紅,心知桂子并不曉得自己身世,便打個哈哈道:“我就開個玩笑,你怎麼還當真了。”
桂子不依不饒:“太太是這世上最溫柔最好的女子,今日這話若是外人說的,桂子就算拼了這命,也要維護太太的名節!”
江流春這才明白,桂子是發自内心地将梅含英當作神祇一般敬重,容不得半點污濁。桂子挺身而出為自己擋箭,不僅是為了昔日相伴的情分,更是為了報答梅含英的恩情。
江流春安撫了桂子幾句,又打開了最後一條錄音。這一條錄的是兩個女子激烈的争吵。一個聲音溫柔而疲憊,另一個則充滿盛氣淩人的傲氣。
桂子一拍桌子,握緊了拳頭:“是太太和梁姨娘!梁姨娘在老爺那裡裝賢淑,一到了咱們院子裡,沒了旁人,便是這副讨人嫌的做派!”
江流春拍拍桂子的手,示意她放松,接着把錄音播下去。
敲門聲過後,隻聽梅含英道:“梁令巧,你且消停些,把你那難看的吃相收一收。隻消過了今晚,我所擁有的一切,便都是你的了。”
梁令巧的聲音有些模糊,是隔着門傳來的:“梅姐姐,何必等到明日。長夜漫漫,不如你我閑談幾句,也好打發時光。你大概還不知,夫君早已知曉你的女兒是個野種。”
梅含英的聲音有些反常的虛弱:“你閉嘴!”
梁令巧說話越發沒了顧忌:“好姐姐,你女兒的父親究竟是何方神聖?是林德重?還是酒館裡的某個客人?”
梅含英聲音越發斷續:“梁令巧……我求求你……讓我安靜一會……”
梁令巧自顧自得意道:“姐姐,被你壓在頭上這些年,總該讓我揚眉吐氣了。當年若非林德重一紙訴狀告夫君停妻再娶,我何至于屈居妾侍之位多年!你這種吃裡扒外的女人如何配做江家主母!”
随後,便是梅含英痛苦的低吟:“我終究沒能回去……隻怕要魂飛魄散了……春兒……我的春兒……娘對不住你……昭明……”
隻聽砰一聲,似是門被推開了。梁令巧的聲音驚恐地響起:“梅姐姐!梅姐姐!來人!來人哪!出人命了!我苦命的姐姐……”
手機電量驟然清零,錄音戛然而止。江流春和桂子在黑暗中相對而坐,神色各異。
桂子恨得咬牙:“一定是梁令巧害死了太太!”
江流春反而陷入沉思。照錄音内容來說,的确是梁令巧有意挑釁,而梅含英的反應則如被氣得心髒病發作一般,一點點衰亡。然而,那一句“終究沒能回去”,引起了她的注意。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而梅含英與自己一樣,是個穿越女。兩段錄音都曾提及的“回去”,極可能是說“回她自己的時代去”。難不成梅含英當真找到了回現代的方法?
江流春剛要驚喜,便立刻想到了随後的“魂飛魄散”這四個字。梅含英死後魂魄并未去冥府報到,若是在穿越回現代的途中魂飛魄散,倒也說得通了。
想到此處,江流春忽然冷汗直冒。難道,這就是逆天改命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