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膺淡淡道:“少夫人倒不多問兩句,好歹先知道幕後指使是什麼人。”
容雁聲本望着水心的背影,聽了此話,猛然回過神來,神色間已不見方才的驚痛躁怒,沉穩平和地直視着裴少膺,唇邊笑意端莊得體:“事關敵國,已非永恩侯府家事,自有官府明察秋毫,秉公論斷,又何須我一介深宅婦人操心。對了,還需請教裴太醫,寒山菊之毒可有解法?”
裴太醫道:“我年少時曾随師父遊曆天下,行至北夏國時,曾跟師父一同去皇宮診治罹患怪病的嫔妃,這才識得此毒,對解法也略知一二,隻是……”
裴少膺頓了頓,瞧着衆人焦急的神色,不疾不徐地道:“此毒新奇,解藥配法于我尚十分生疏,為保穩妥,需先試藥。”
話音剛落,陸長離便起身拿起這包蜜餞,道:“裴太醫不必擔憂,以我試藥便是。我身強體健,自可承受。”
江流春一愣,脫口道:“長離你……”
陸純鈞亦攔阻道:“三郎不可沖動,你若有個好歹,讓父親母親如何承受?雲州城又由誰來守?”
裴少膺把江流春眼中瞞不住的擔憂盡收眼底,略思忖一番,才笑道:“三公子言重了,尋些健康貓狗試藥即可,何須傷及三公子貴體。”
衆人聞言,才皆松了一口氣。鬧騰了半日,眼看着太陽便落山了。大廚房的七夕夜宴已然齊備了,衆人卻皆無宴飲遊樂的心思。葉媽見此,隻得把各院的飯食都用食盒一份一份盛了分送過去。
雲州知府派人來請陸長離,陸長離便也來不及在府中用飯,先行趕着去了。
江流春獨自回了花遮堂。她把今日之事簡略說與桂子,把個桂子聽得瞠目結舌:“姑娘,那水心姐姐,不是挺喜歡他們家世子的嗎?我偷眼瞧着,她看世子的時候,眼裡亮得好像有星星。她怎麼舍得弄瞎世子的眼睛!”
江流春歎口氣拍拍桂子的小腦瓜:“以後要是有小哥哥對你說‘桂子妹妹,我愛你愛到願意陪你一起死’的話……”
桂子睜圓了眼睛:“就怎麼樣?”
江流春道:“送他一句‘精神病’,然後請他出門右拐,自己死自己的去。”
桂子低頭思忖片刻,喜盈盈地答道:“衡哥哥說的不是這個,他說‘願意把最好吃的東西都帶給你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江流春默默看了她一眼:“白白胖胖……你倆高興就好。”
吃過了晚飯,江流春見月光皎潔,便獨自往後花園去散步,卻聽見後園偏僻處有怪異響動,一時好奇,便蹑手蹑腳地趕了上去。
互聽“嗖”的一聲,像是箭矢破空的動靜。江流春吓了一跳,以為府裡又出了北夏細作,意欲行刺。江流春一着急,便要扯起嗓子喊人。
沒想到話還未出口,便有一隻白羽箭擦着她發髻頂飛了出去。江流春吓得面如土色,一聲也發不出來,滿腦子都是“好漢饒命”四個大字。
射箭之人從竹林中緩步而出,徐徐走到江流春面前。兩人一照面,便鬧了個紅臉。
來人正是容雁聲,長發高高盤于頭頂,穿了窄袖的衣裳,身背箭筒,手持短弓,十分飒爽利落,隻是素白面上淚迹未幹,瞧着令人無端心疼。
容雁聲見了江流春,忙擦了擦眼淚,尴尬道:“今日之事讓我有些杯弓蛇影了,聽得腳步聲,隻以為是刺客,情急之下放了箭震懾,不曾想到竟驚着了姑娘。”
江流春長出一口氣,撫着胸口故作輕松地笑道:“少夫人好箭術。”
容雁聲道:“我正練箭,江姑娘若有興趣,便一起來吧。”
江流春跟着容雁聲往竹林深處走去,隻見滿地散落着潔白羽箭,擡頭往羽箭落處附近那些碗口粗的竹子上看去,隻見不少竹葉上有圓形的孔洞。
江流春有些詫異。什麼蟲子嘴這麼大,能啃出這麼圓的洞來?她且走神,卻又聽見羽箭破空之聲。她一擡頭,離自己兩尺遠處的一片竹葉中心,已然被容雁聲一箭射出一個圓孔。
江流春瞠目結舌地看向容雁聲。她原以為容雁聲是治家能手王熙鳳,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個能文能武穆桂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