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春臊了個大紅臉,瞬間有些喪氣:“得,蓮子糕做不成了。”
桂子指着荷池西邊道:“姑娘你瞧,西邊幾乎盡是荷葉,極少荷花,想必是那裡靠近水源,地氣暖些,花已開盡了。咱們不如去那邊瞧瞧去。”
江流春聽了此話,又來了精神,跟着桂子往荷池西畔去。桂子到底是南方女孩,自小長在水邊,挽了衣袖采起蓮蓬來輕車熟路,不一會兒便把靠近岸邊的蓮蓬盡采了去。江流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桂子挑了個最飽滿的蓮蓬,剝出蓮子捧給江流春,道:“姑娘嘗嘗,北地産的蓮子雖不如我們南邊的飽滿,但吃個新鮮勁也足夠了。剛采的蓮子又嫩又甜,好吃着呢!”
江流春伸手接了,剔去蓮心送入口中,果然清甜滿口。她一擡頭,瞧見桂子正脫了鞋襪要往深處趟,忙跟上去道:“我同你一道去!咱們相互攙扶着,還有個照應。”
桂子使勁搖頭:“姑娘快莫去,水裡有大蚊子大螞蝗,最喜歡姑娘這細皮嫩肉。還是讓婢子去吧,婢子打小在水田裡做農活,最不怕的就是這些。”
江流春見她執意如此,隻得坐回岸邊,盤腿抱着竹籃,絮絮叮囑道:“可千萬别往水深處去,再采四五個便夠一份蓮子糕了。”
江流春瞧着小小的桂子在水邊忙碌,忍不住問道:“桂子,你不是六七歲上就到了京城了麼?怎麼還會這些個?”
桂子從荷葉叢中探出頭來,小臉如瑩白荷瓣一般可人:“婢子三四歲就跟着娘采蓮蓬。那時婢子站在船上還沒有半截荷花高,幫不上忙,就抱着竹筐在我娘腳邊坐着看,一看便是三年。我還記得那時她戴着稻草編的舊鬥笠,皮膚曬得黝黑,常常高挽着褲腿和衣袖,可她的容貌卻再記不清了,唯一能憶起的,隻有這采蓮的法子。”
江流春聽得無比心酸,正想出言安慰,忽見桂子似是被河底污泥滑了腳,“嗳呦”了一聲,一個趔趄往水中摔去。
江流春吓了一跳,忙沖上前去救,沒想到有人比她更快,飛身沖入水中将桂子扶住拉了回來,溫聲道:“姑娘可還好?”
桂子立在岸上驚魂未定,卻并未昏了頭,踉踉跄跄地往江流春身後躲去。江流春定睛一看,面前立了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容貌俊美之極。
那男子含笑靠近她們二人,神色溫柔而關切。江流春瞧着這架勢不對,忙擋在前頭喝道:“你站住!男女授受不親,你離我們這麼近想幹什麼!”
那男子被喝得一愣,忙解釋道:“在下裴少膺,是從京城奉旨而來的太醫,今早才到侯府。方才瞧見江姑娘在水中滑了腳,情急之下不顧禮數趕來相救。姑娘可有傷到哪裡?”
江流春這才意識到裴少膺把桂子當成了自己,頓生警覺。她回頭給桂子使了個顔色,又對裴少膺道:“原來如此,多謝裴太醫。我家姑娘已然無恙。告辭了。”
裴少膺有些氣悶,見她二人要走,忙上前道:“今日與江姑娘相遇實屬有緣,聽說姑娘做了一手好飯菜,不知在下是否有口福。”
江流春皺了眉頭。這裴少膺早上才到,怎麼會知道她姓江還會做飯,莫不是早就盯上了自己。于是她定定地看着他,道:“抱歉,裴太醫,我們好像并不熟。”
裴少膺眼中笑意冷了下來,對桂子道:“江姑娘,你的丫頭似乎不大懂規矩,嘴快得很。”
江流春冷笑出聲:“我不懂規矩,你不知分寸,誰也别挑誰的理。你最好現在把路讓開,否則我就喊你非禮。陛下派你來侯府診病,可沒許你調戲良家女子。”
裴少膺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之色,瞬間又轉溫和,退到一旁含笑道:“是在下心急唐突了,二位姑娘請。”
江流春一手扶着桂子,一手挎着籃子,快步往花遮堂走去,心中着實惱火。裴少膺倒是并未再跟着。
回了花遮堂,江流春扶着桂子坐下,撩起褲腳一看,桂子小腿上竟然有一道銳利劃痕。這好好的荷花池,哪來的銳器?
桂子憂心忡忡地道:“姑娘,我剛才并非失足滑倒。我隻感覺有人拿銳利石片砸在我小腿上,池邊淤泥又濕滑,我才沒站穩的。”
江流春把前因後果想了一遍,一拍桌子惱火道:“難道是那個鬼太醫?我就說怎麼他來得那樣巧,說不準就是他丢了銳物砸了你,自己好沖上來撿便宜賣乖。這混賬簡直是個輕薄登徒子,空長了一副好皮囊,内裡全是渣滓!”
她是真的很生氣。幸好荷池水不深,幸好那人算得準出現得及時,幸好桂子隻是刮破了皮肉,否則,還不知道怎麼樣。為了搭讪,能對這麼個小女孩動手腳,這太醫真是可惡得很,白長了一副好皮囊。況且,如此強撩,他自己不覺得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