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道:“想來此刻剛開始備菜。”
容雁聲會意,含笑做了個“請”的手勢:“那便有勞江姑娘巧手了。”
水心引着江流春往後廚去,路上好心提醒道:“姑娘,後廚管事的葉媽媽,是府裡的老人兒了,人是極熱心的,但上了年紀難免脾氣固執些,若有得罪姑娘之處,還請姑娘海涵。”
江流春立時警醒起來。飯做得不咋地,脾氣還不小,看來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
一進廚房,江流春便瞧見一個健壯婦人一壁熟練地刮魚剖鱗,一壁支使婆子丫頭們淘米洗菜,心知這必定是那管事的葉媽。
葉媽看見了水心,忙笑着招呼道:“水心姑娘怎麼過來了?可是世子爺與少夫人有吩咐?”
水心道:“少夫人問,為何今日又做包子?菜式也總是那些老的。”
葉媽滿面愁容:“水心姑娘,不是咱們廚房不盡心。宮裡來的那太醫說了,世子如今的飲食不比平日,既得養生适口少煎炸,又要葷素相配能補身。如此一來,什麼糖醋桂魚、醬燒豬骨、蔥燒海參、火腿蹄筋之類的大菜都吃不得。老婆子我思前想後,也就能挑揀出這些個菜式來。至于主食,包子既是蒸食,又有葷有素,是最合太醫囑咐的。咱們已然盡力變着花樣,什麼鮮肉白菜、鮮肉韭菜、鮮肉香蔥、羊肉蘿蔔、鮮蝦菜心,如今也都膩了,就差把老婆子拌進餡兒裡頭去圖新鮮了。”
江流春不由笑出聲來。葉媽才注意到江流春,問水心道:“這小丫頭是新買來的?瞧着倒是眼生得很。”
水心忙道:“這位江姑娘是少夫人特意從京城請來給世子調理膳食的,葉媽媽大可讓江姑娘放開手腳試試。”
葉媽把江流春上下打量了一番,語氣微有不屑,嘟囔道:“這麼小的丫頭,瘦得跟豆芽一般,能上得了竈台麼?”
江流春道:“葉媽媽難道不知,小的辣椒更辣?”
葉媽被她一句話逗樂了,道:“小辣椒兒你且折騰去,老婆子我就在這邊瞧着你夠不夠嗆口。”
葉媽倒是個爽快人,當即便吩咐廚房衆人道:“你們都給這小姑娘幫幫手,别一個兩個都在那兒傻站着。”
說罷,她又轉向江流春道:“小辣椒兒,你來得有些晚了,今日要用的食材都備得差不多了,臨時改新菜隻怕不大容易。”
江流春并不以為意,挽了袖子接過葉媽收拾了一半的鲈魚,笑眯眯地道:“就這麼些吧,改改搭配就成,不必大費周章。”
方才在少夫人那裡聽水心說菜單時,江流春心裡已經有了盤算。食材不用變,隻消改個做法,便能令人眼前一亮。
比如這清蒸鲈魚,雖味道鮮美,卻失之尋常,不如換個新鮮做法,做成繡球鲈魚①,營養也更豐富些。
她麻利地将鲈魚斬去頭身,開背去骨,留魚肉切作筷子粗細的長條,加入蔥姜水去腥,再加鹽、黃酒、芝麻香油調味。廚房裡有現成的菜蔬,她選了胡蘿蔔、芹菜、香蕈三樣,切絲焯水,與魚肉一起拌了,再加三個蛋清抓勻,放在一旁腌制入味。
趁腌制的工夫,她趕着将煮好的鴿子蛋剝了皮,用少許素油煎黃,壓成扁圓小餅,用火腿絲、筍片和現成的清雞湯焖在砂鍋裡,一道鮮美的雞湯焖鴿蛋便成了。
江流春忙得如小陀螺一般,這邊砂鍋炖上了,她正要去接着捏魚球,忽然想起蟹肉還沒剔,隻得擡頭向四周衆人求助:“請問哪位媽媽能幫我剔些蟹肉出來?我這裡實在倒不開手了。”
衆人方才看得呆了,聽她一說,這才反應過來,忙紛紛圍上來幫忙。江流春也不含糊,滿口“媽媽”、“姐姐”叫得親熱,笑眯眯地把衆人的活計安排得明明白白。
江流春一擡眼,便看見那葉媽神色複雜地盯着自己。她隐約猜出了葉媽的心思,便含笑道:“葉媽媽,你來幫我搓魚球可好?”
葉媽有些遲疑,卻還是走上前來幫手。江流春先往蒸籠裡擺了魚盤,放置好魚頭魚尾,又将魚肉搓成核桃大的丸子,擺在魚身的部分。
她一邊搓丸子,一邊跟葉媽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這道菜的要領:“咱們把這魚球搓好了擺盤,加蓋大火蒸半刻即可,時間久了就不嫩了。再拿火腿高湯、豆醬青、糖和香油和水澱粉調個汁子。等魚蒸好了端出來,把剛才調的汁子往熱鍋裡過一下,趁熱澆在魚球上,香氣才能激發得淋漓盡緻。”
葉媽方才一直沉默不語,至此才道:“姑娘把這做法一一都說給我了,不怕我以後搶姑娘的手藝?姑娘這些菜式,老婆子從來不曾見過。若世子和少夫人嘗過,必然會讓姑娘掌管侯府廚房。”
江流春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葉媽媽誤會了,我雖是少夫人請來的,卻并非來搶你飯碗。我不過在你們侯府待上幾日,跟你們切磋切磋廚藝,一起研究些符合世子口味的新菜式。我自己在京城有家人有生意,你讓我長住雲州,我還不樂意呢。”
她話音未落,卻聽見門口水心道:“三公子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