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哼,這小子,攬客他不行,吃飯第一名。等安頓下來,得跟他好好說道說道。
紫蘇卻根本不理會飯菜如何,隻拉着江流春極仔細地上下打量,确定她沒被竈火燒了手也沒被油星兒濺了臉,這才長出一口氣,欣喜道:“我的姑娘長大了!”
江流春的眼睛悄然濕了,她攙着紫蘇一同在桌前坐了,認真道:“嬷嬷,我以後我天天做好吃的給你。”
她們說話間,桂子與荷花已将炒飯為衆人分盛。衆人也顧不得什麼尊卑上下,紛紛圍坐在桌前,頃刻便把這一盆蒜香蛋炒飯一掃而光。
見衆人吃畢,江流春才笑眯眯問道:“你們嘗着如何?”
說實話,江流春心中還是有些許忐忑。古人與現代人烹饪方式不甚相同,品菜口味隻怕也有差異,她着實擔心她用現代烹饪方式做出的飯菜不合他們的口味。
然而,衆人紅光滿面的神情,早已給了她答案。美食就是這樣一種神奇的存在,隻要功夫到家,自可古今通吃,老少鹹宜。
林德重歎道:“廚間之事果然極需天分。大姑娘此飯,頗見夫人遺風。”
江流春并不知“夫人遺風”是酸甜苦辣鹹中的哪種口味,隻知道是誇自己做飯好吃就完事了。
紫蘇取了手帕子過來,輕柔地擦着江流春臉上的煤灰,神色悲喜難辨:“太太若嘗了,定然很高興。”
江流春放下筷子,對林德重道:“林掌櫃,方才紫蘇嬷嬷想必已向你提過我離開江家的因由。與其處處受人所制,任人捏扁搓圓,不如自尋出路。”
林德重鄭重道:“姑娘且放心,夫人對我林某有知遇提攜深恩,林某自當傾盡所有,奉養姑娘。”
江流春見他誤會了,忙笑着解釋道:“林掌櫃高義,令人敬服。隻是我尚年輕,怎可不勞而獲。自食其力才更加自在坦蕩。”
林德重一意堅持:“姑娘何必見外。這酒肆為夫人所有,自然都是姑娘的。”
江流春隻得挑明:“我的意思是,你作掌櫃我掌勺,共同緻富奔小康。我娘的心血,總不能最後敗在我手裡。”
滿室寂靜。
桂子和荷花面面相觑。姑娘剛才說什麼?要做廚子?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千金要去做滿手油膩竈台灰的廚娘?還在這麼個破地方?
林德重環顧四周陳設,自覺尴尬,忙勸道:“姑娘使不得,老店這邊陳設簡陋……”
江流春眼神堅定:“我娘當年能忍得,我有何不能?”
站在江流春身後的紫蘇微微點頭,林德重隻得道:“聽憑姑娘吩咐。林某自當盡心竭力襄助姑娘。”
江流春也不含糊:“多謝林掌櫃。還請林掌櫃引我去後院瞧瞧。”
林德重點點頭,将一串鎖匙遞給佟福,道:“佟福可為姑娘引路,這些雜事,他比我更熟悉些。對了,林某還準備把夫人舊日住過的廂房收拾出來,給姑娘做個歇腳處,姑娘覺得可好?”
江流春深覺林德重細心周到,便含笑點點頭。紫蘇便吩咐道:“桂子,荷花,你二人回梅園去,把姑娘慣用的器物收拾一份送過來。”
從江家酒肆大堂後門出去便是廚房。廚房最裡頭有道小門,穿過小門,便到了酒肆後院。南面的倒座房作了倉庫,正房門窗緊閉,東西面則各有廂房三間。
佟福殷勤地解說道:“姑娘,這是咱們酒館的後院子。三間正房一直鎖着,林掌櫃吩咐過,誰來了也不讓進的。東面三間廂房聽說是當年夫人用過的,也一直鎖着。西面三間廂房住的是廚子、跑堂和雜工,如今他們都跑了,就剩小的一人了。”
江流春微微點頭,并不多言。佟福有些忐忑,終于硬着頭皮,賠着小心道:“姑娘,方才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姑娘與嬷嬷。還請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以後小的再也不在當值的時候嗑瓜子兒了。”
江流春忍俊不禁:“你還真是個嗑瓜子發燒友。”
佟福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還不是因為店裡總沒有客人……與其幹坐着,不如嗑瓜子。我算過,就那麼慢悠悠地嗑,一滿盤五香葵花子兒剛好一個時辰嗑完,準得很。”
江流春懶得再聽佟福絮叨“瓜子經”,忽而斂去了面上笑意,道:“你這般懶怠,想必得罪走的客人不在少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