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滾落的汗珠隐沒在她的頭絲中。
她的身體還停在一波餘韻之中,手臂松開了我,把頭偏向一邊,看了我一眼。
她以為我還在哭。
“我出汗了。”
她似乎放松下來,又把頭移回原位,手臂虛虛地搭回我身上。
“哼!”她音調不穩,聽起來像是撒嬌,“也就那樣。”
嗯?
我手指動了一下,“我還不累,可以繼續的。”
小淺錘了我一下,然後肩膀傳來一陣痛感,“嘶——”
“怎麼學會咬人了?”
我的下巴貼着她的下颔,輕輕摩挲,小淺閉上了眼睛,眉眼和臉頰都慢慢柔軟下來。
隻有嘴巴是硬的。
“水平一般,我要睡覺了。”
她推開我,翻身滾到幹燥的那一側,把背對着我。明明她才是就那樣的人,和在安平時一樣,一點都經不起折騰。
我裹着她穿過的浴袍下床,關掉了亮盞盞的頂燈,去衛生間用溫水打濕她自帶的毛巾,幫昏昏欲睡的她清理幹淨。
等我做完這一切,準備離開床邊,返回洗手間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問:“你去哪?”
我蹲在床邊,平視着她,輕聲問:“小淺,要我留下來陪你嗎?”
“随便!”她扯起被子,把頭蓋了進去,隻留下一點點柔軟的頭發冒在外面。
我笑着離開床邊,回頭時,從昏暗的光線中看到她的頭又鑽出了被子,眼睛眯成一條縫,偷偷看我。
我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将沾着粘液的手指清洗幹淨,笑容崩開了唇上的傷口,又沁出一滴正紅色的血珠。
重新回到床上,我靠近她身邊,留出恰當的距離。
兩年多了,我們都不知道在彼此身上發生了什麼。我不想着急地得寸進尺,惹她不痛快。
松軟的被子,熟悉的體溫,都是睡眠的催化劑。
可我還不想睡,我想借着微弱的床頭燈,多看看她。
這是我第一次,在深夜和她同床共眠。以後我再也不用被時間追趕着和她說再見了。
明明她就在我眼前,空洞的心裡卻翻湧起想念的情緒。
那個趴在我肩上,哭唧唧喊過我“姐姐”的女孩,已經長成了上市公司的Quinn總。
台球廳裡的“李虹”,可能要永遠停留在零八年的夏天了,我和她分道揚镳已久。
小淺,我好像一直被封在原地,工作平平,能力平平。你還會喜歡我嗎?
我很小心地擡手,不敢驚動呼吸平穩的她。我撫摸她柔軟的發絲,慢慢滑到小巧的耳垂。
小淺睡着的樣子總是很乖。
她似乎被我驚擾,哼了一聲,含糊說出一句我聽不清楚的短語。
然後,手就勾了上來,小腿也壓了過來。
我嘗試抱她,剛碰上那溫熱的身體,她就扭進了我的懷裡。這姿勢,和以前一樣契合。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睜開眼睛。
我很自然地在她額頭吻了吻,“小淺,你醒了?”
小淺揉了揉太陽穴,扯過被子,壓在我們之間,冷漠道:“你怎麼還在?”
我無辜道:“我本來想早點走的,可你昨晚一直壓着我睡,一直到你醒來。我現在左半邊還是麻的。”
“借口!”
“對不起,我現在就走。”我擡起身子,雙肩從被子中露出,“你昨晚,還滿意嗎?有哪些需要我改進的地方,我可以再調整。”
小淺的眼睛落在我身上,眼神飄忽,又鑽進被子。然後,我感到胸前被毛茸茸的腦袋蹭到。
我拉開被子,向裡面看去,問她:“不悶嗎?你……好像憋得臉紅了。”
“煩死了,趕緊走!不用上班嗎?”她把手臂壓在眼睛上,對我下逐客令。
“哦。是快到上班時間了。”
我下床,撿起地毯上的衣服。想了想,開口道:“小淺,我沒有替換的衣服……”
她不耐地指了指衣櫃,“自己去挑。”
等我挑了一套和我風格最接近的衣服之後,我回到房間,跟她道别。
她正靠在床頭,拿着手機點點劃劃,随意瞥了我一眼,說:“等一下。”
“嗯?怎麼了?”
“酒店馬上送早餐過來,我吃不了那麼多,你把三明治帶走。”
“嗯,謝謝。”
等早餐的時候,我從錢包中取出所有的紙币,放在床頭。
她疑惑地看着我,“幹嘛?”
“地毯清潔費。不夠的話,我下次再送過來。”
小淺翻了個白眼,沒接話。
“你今天有人陪嗎?要不要我再過來。”
小淺癟嘴,看起來有點不耐煩,“等通知吧。”
服務員送來了早餐,我拿起其中一個,被小淺制止,“别拿那個,那個口味我喜歡吃。”
“好。”我把手裡的三明治放回去,看到中間夾着我最讨厭的酸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