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口蛋糕，對她而言，聊起關于未來的話題，就跟吃蛋糕一樣簡單。

“你沒有想要做的事情，想去的地方嗎？”

“以前有，現在隻想和我的愛人站在一起，吹吹風、曬曬太陽。”

小淺的愛人……

珍貴又榮耀的頭銜。

我看了眼周圍，放低了聲音，确保我們聊天的内容不會傳到别人的耳朵裡，“李淺，你喜歡我什麼？”

這是我一直搞不明白的問題。

小淺想了想，回答了我。

她用一杯咖啡的時間，補充那個隻講了一分鐘的故事。

小淺的父母是老來得女，她出生的時候，她的兩個哥哥，一個已經成家，一個正準備成家。她是和侄女迦易一起長大的。

身為農民的父母年邁又寡言，在生活上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可她從記事開始，就在經曆父母的快速老去。她上學時，同學的無心之言、老師得知六十多歲的男人是她父親時露出的驚訝神色，都會讓她覺得不适。

所以，她初中就住校了，用笨拙的方法保護小李淺倔強又沒必要的自尊心。

她回避，所以一直以來都很孤獨。

成長總是很痛，自己造就的疏離，在她和父母之間豎起了牢牢的屏障。她一個人，磕磕絆絆地長大，被欺負了，自己為自己出頭，受委屈了，自己安慰自己。

直到高中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個很酷的學姐。那個學姐，是家裡破産後，為了躲債，轉學來的。她成績很好，脾氣卻火爆，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幫小淺趕跑了那些毆打她的人。

她和小淺一起挂着傷，在蒼蠅小館裡吃了頓飯。小淺聽了她的話，很用功地讀書，要去看安平鎮外面的世界。

也是這個學姐在她生命中短暫的出現，讓她開始對“姐姐”類型的女人有了偏愛。

後來她在大學裡遇到了第一任女朋友——事業有成的姐姐。

她被吸引，在對方短暫的追求下，她同意了。可對方在小淺面前，隐瞞了自己有家庭的事實，深陷甜蜜之中的小淺，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隻是她排遣寂寞的“地下情人”。

小淺得了嚴重的急病，她私下安排了醫院，卻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未露一面。小淺出院之後，就被她丈夫找的私家偵探找上了，鬧到了學校，導緻她不得不退學。

在這個過程中，對方也沒有再出現一次。

小淺說，回到安平，在她經曆被騙失戀、學業中止、父親離世後，遇到了我。侄女的老師，去台球廳玩的學生嘴裡的“趙妖鏡”。

她覺得我和小鎮上的女人不一樣，她想和我交朋友，隻是單純地交朋友。因為她當時特别痛苦，想找個人逗一逗。正好，我又是沒結婚的，她喜歡的“姐姐”一挂的長相。

說到這，她抱歉地笑了一下。

直到我和她提出，建立床上關系，她才慢慢發現，我根本不是表面上呈現出來的嚴肅死闆的樣子。

她說，你内心好像藏着很多秘密。

她說，你其實很柔軟，床上也很熱情……

她說，你不願意跟我走出家門，卻會載我去醫院，在我暈針的時候，把我擁在身前。

她說，看到你和癞蛤蟆男人相親，我氣得好幾天沒睡好。

她說，我就是喜歡上你了，我不會做飯，脾氣也差，是别人口中的“風.騷”女人，我很怕你拒絕我。

哦，她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坐到了我這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在講。

我的手在桌子下面，覆在她的大腿上，有些心疼地捏了捏，把我的那塊蛋糕也推給了她。

“小淺，你隻是看到我的一丁點好，還有很多你沒看到的、不了解的地方。”我又喝了一口苦咖啡。

和我的“差”比起來，她那點可愛又無傷大雅的小問題，簡直不值一提。

“那我慢慢了解。”她露出潔白的牙齒，“我隻有一個要求，你不能去相親，更别說結婚。”

她換上了平時少有的嚴肅表情，“迎爾，你想和我好好走下去嗎？”

在這樣的氛圍下，在她把過去剖給我看之後，我隻會點頭。

我們去看了電影，也去逛了街。我用粗糙的審美，幫小淺選了幾套衣服。當然，錢是她付的。她也要給我選，我借口說沒有可穿的場合。其實，是我還不敢帶一套嶄新的衣服回去。

在玫瑰色的雲霞染遍天際的時候，我們原路返回。

光淡了下去，我脫下蘋果綠的毛衣，換上自己的白襯衫。

真正談起戀愛來，我們反倒不再貪戀汗涔涔的身體運動。

但我還是覺得潮濕，小淺的不設防的坦白，在我手裡擠出一團清澈的水，把我澆透。

那晚回到家，我坐在餐桌上，抓筷子的手指捏到發白。

在沉默的客廳裡，在榮譽牆的那塊空白下，我鼓起勇氣：“媽，你能把我的工資卡還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