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時,風雪已停,天色完全黑下來了。
宮内燈火通明,太和殿雕梁畫棟,紅綢金鍛,一片喜氣洋洋。
謝清儀在内侍太監指引下落座,座次的安排和朝臣的品級相關,謝清儀坐在靠近殿門的位置,與主座遙遙相望。
宮宴還未正式開始,衆人正四處攀談,見謝清儀進來,瞬間幾道不加掩飾的目光掃了過來。
這兩日陛下的聖旨早已傳遍了朝野上下,賜謝芸改過之機,重返朝堂。
一時間,衆人心思又活絡了起來,畢竟是先帝欽點的探花郎,陛下果然還是念着情分的。
有幾人圍了上來,視線掃過謝清儀的額頭,“謝大人多日不見,傷勢如何了?”
謝清儀露出公式化微笑,“多謝各位同僚關心,已無大礙。”
雖然不認識,但微笑總沒錯。
殊不知這抹笑在衆人眼裡簡直有如太陽西升東落,駭人至極。
謝芸一向神情冷淡不愛說笑,今日笑容滿面,難道外面傳言謝芸腦子撞出問題了是真的?
幾人快速交換了個眼神,正欲再開口,一旁突然傳來一道不加掩飾的嗤笑,“呵,虛僞。”
謝清儀頓時遞去崇拜的眼神。
兄台高見,我也覺得他們好虛僞。
那人似是感受到謝清儀的目光,赤着臉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你,謝芸,虛僞!”
謝清儀,“......”
嘿,她怎麼就虛僞了?!
那幾人見氣氛不對,飛快溜走了。
謝清儀走上前,“這位同僚,怎麼血口噴人呢。”
那人瞪了她一眼,嘲諷道,“怎麼,聽說謝大人撞壞了腦子,竟然是真的,連你翰林院的同僚邱牧雲都不認識了?”
邱牧雲?
“邱大人說笑了,我忘了誰也不可能忘了你呀。”
“呵,那你倒是說說本大人官至幾品,就職何處啊。”
“......”
皮卡丘,你别太荒謬!
倆人談話間,聖駕浩浩蕩蕩從另一邊而來,宮宴正式開始。
祁珩身着玄色華服,金絲佩帶繞過挺闊的肩背,端坐上位,神情肅穆。
謝清儀遠遠看了一眼,便飛快低下了頭。
對方似有所覺,清冷的目光掃過,視線在她身上停駐片刻,很快便移開了。
燈火映着紅柱金梁,歌姬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外面冷風陣陣,屋内溫暖如春。
幾番禮樂緻辭後,帝王起身離席,将場地留給朝臣們。
酒過三巡,衆人漸漸放開了,奔走往來推杯換盞,交談聲不絕于耳。
謝清儀默默縮在一邊,悶聲幹飯,一旁瑩潤的玉杯中散發出陣陣酒香。她不愛喝酒,但此時也忍不住拿起來嘗了一口。
入口絲滑醇香,還微微泛甜,感覺度數不高的樣子。
謝清儀回味了一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四周的同僚不知何時都圍了過來,語氣熟絡,“恭喜謝大人重回禦前啊。”
“是啊是啊,如此喜事值得慶賀,來,敬大人一杯。”
謝清儀:......裝什麼熟,在家躺了好幾天都不上門送個禮......
敬酒的人喝了一杯又一杯,謝清儀端着玉杯喝得雙頰泛紅。待衆人散去,她暈乎乎坐在席上,酒氣在腹中蒸騰,熏得她惡心想吐。
旁邊的邱牧雲譏諷地扯了扯嘴角,一臉嫌棄,“酒量不行,倒是能裝。”
謝清儀......
謝清儀氣笑了,“你酒量好,你倒是喝啊。”
往日無論他再怎麼招惹謝芸,她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今日居然有脾氣了?
邱牧雲刷地起身,“喝就喝,你以為我不敢嗎。”
......
酒酣耳熱,晚宴将盡。
祁珩站在湖邊,冬夜的冷風裹挾着冰霜拍打在臉上,冷得刺骨。
身後,福滿焦急地跺了跺腳,捧着披風欲言又止,“陛下...,披件衣裳吧。”
陛下恐怕是又想起了先皇後了。
祁珩從久遠的記憶中回過神,“回去吧。”
福滿應了聲,正準備招呼婢女掌燈,遠處卻隐隐約約傳來熟悉的聲音。
“走,皮卡丘,換個地方接着喝!”
“亂叫誰呢,誰要跟你喝...嗝~酒”
邱牧雲拍開謝清儀掐他後頸的手,踉跄了幾步,緩緩站穩身體,“你.....離我遠點,我爹不讓我跟你玩兒.....”
“哈哈哈...”不知被哪個詞戳中了笑穴,謝清儀控制不住大笑起來,本就七葷八素的腦袋更暈了,“你就做你爹的乖乖兒吧,兒啊~别和陌生人說話,小心被人拔了舌頭~”①
“......”,邱牧雲,“...我掐死你!”
福滿:......
哦,是謝大人啊。
兩排宮燈瞬間亮起,照亮了前方的小道,以及那兩個扭打在一起的醉鬼。
倆人後知後覺,不約而同停下掐對方的手,擡眸。
兩排宮婢詫異地盯着他們,而前方,是長身而立,神色難辨的祁珩。
謝清儀&邱牧雲: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