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兩個字,郁小麥心裡先就是一陣麻。
說不清道不明。
手機在胡桃木圓桌上震了片刻。
郁小麥心一橫,幹脆摁熄了屏幕。
方亦秋沒說話,商從京問,“怎麼不接?”
郁小麥看也不看他,低着腦袋拿銀勺戳一戳青瓷小碗裡的桂花奶酪,這已經是續的第三碗,“要你管。”
“正好,”商從京拿起手機,身體後仰,“跟我去俱樂部吧,我帶你溜一圈。”
通體瑩潤的奶酪有一角被她戳得爛碎,黃色小花淹沒進去,銀勺挖起一塊送進嘴裡,入口即化的香甜中,舌頭觸到桂花的小瓣,略有些幹澀。
咔嚓一聲。
他總是這樣,“偷拍”一定開着聲音,一定給她知道。
郁小麥慢半拍反應過來,“……你又偷拍我的醜照?”
說着要撲過去奪手機,商從京早已熟門熟路兩手端着手機往後一仰,連帶着椅子前腿也往後翹。
郁小麥看準時機踹了一腳他點地的腳尖,隻聽撲通一聲,商從京整個人四仰八叉翻倒在地。
模樣太滑稽,惹得一向寡言少語的方亦秋也笑起來。
看他出糗,郁小麥心情暢快不少,噗嗤一笑,“活該。”
商從京從地上站起來,本是要跟她算賬,咬着牙,“你……”話沒說完,瞥了她一眼,氣焰倒是先消了。
吵吵鬧鬧吃完,三個人一起來到停車處。
商從京打開副駕駛車門,拖長音調,“走吧?俱樂部?”
郁小麥還有些猶豫,問,“秋秋你去不去?”
方亦秋已經拉開銀白色奔馳的車門,笑說,“我就不去了,今天晚上家裡有客人,爸媽讓我早點回去。”
“……那我,”郁小麥快刀斬亂麻,“那我先去俱樂部玩一圈,晚上再來你家找你,好不好?”
“好,去吧,注意安全。”
-
從超跑俱樂部回城,已是晚上十一點鐘。
商從京明顯玩開心了,随着車裡的音樂,指關節輕輕敲打着方向盤,身體也微微晃着,郁小麥不同,她一直注意着手機的動靜,驚弓之鳥似的,随便一個新聞推送都把她吓一跳。
郁景明沒再打電話來。
商從京望望車窗外,臨時起興,“诶,去喝酒不?”
“不去。”
商從京不耐煩地啧一聲,“說什麼你都不,你是存心跟我對着幹是不是?好不容易今兒能用車……”
“你好煩,能不能不要說話了?”
郁小麥這會兒心不定,最不喜歡别人在旁聒噪。
商從京更不高興了,“說起車的事兒我就來氣,是不是你跟我爸媽告狀了?撺掇着他們禁止我開車去學校?”
工作日隻能老老實實打車去上學,真挺煩的。
“我哪兒有那個閑工夫告你的狀。”
商從京明顯不信。
倆人吵了幾句嘴。邁凱倫開到大院門口,商從京猶豫一下還是停下了車,下巴一揚,試探着再次提起,“要不别回去了,不如去喝酒?”
郁小麥放下手機,盯住他,也不說話。
那眼神明顯是在說:說了不去,還要我重複幾遍?
商從京失望地歎口氣,“你真沒勁郁小麥。”
他打轉方向盤,賭氣似的讓跑車紮了個猛子,呼嘯着開進大院内。
來到方亦秋家院門外,隻見半身高的院牆牆根下停了輛奔馳。看樣子是客人的車。
郁小麥打字問,“秋秋,你們家的客人還在嗎?我這會兒進去方便不?”
等了半分鐘,方亦秋來消息:
「秋秋:大人還在客廳說話,你從後門進吧,我在後門等你。」
這個年紀的小孩,最不喜歡摻和進大人的各種談話裡,是而她們兩個人養成了這種默契,家裡有客人或者大人們在客廳談話時,她們總是從後門溜進溜出。
郁小麥下了車,正要回身說再見,商從京已經打轉方向盤開走了。
她有點無語,沒多耽擱,整了整頭發,邁步進前院。
前院花園小徑在地燈昏黃的光線裡曲折蜿蜒,其中一條彎向屋後,這是傭人們常用的路,直接通向主屋後廚房的後門。
她剛走了兩步,台階上雙開的大門便緩緩打開,幾個大人說笑着從裡面走出來。
走在前面的是個女人,垂到腳踝的半身長裙,搭配胸前系帶的絲質白襯衫,外面披一件小香外套,整體色彩淡而沉靜,很有名門閨秀的氣質。
郁小麥認出來,女人叫時方儀,是方亦秋的表姐,時家的二女兒。
時方儀看到了她,略帶驚訝笑眯眯地,“小麥?你怎麼在這兒?”
身後送客出來的方亦秋爸媽溫和地說道,“來找秋秋呀?”
郁小麥禮貌地挨個跟大人問好,叔叔阿姨姐姐叫一遍,然後說,“我來找秋秋玩。”
方亦秋媽媽道,“快進去吧,外面冷,秋秋好像在樓上。”
“好,謝謝阿姨。”
擦身而過時,時方儀笑着問,“見過你哥了嗎?”
郁小麥嗯?了聲,停下腳步,“……還沒……”
“從機場回來的時候,你哥給你打電話了,他應該挺擔心你的,給他回個電話吧。”
她怎麼知道這些的?
郁小麥疑惑。
話頭被大人們接了過去,方亦秋的媽媽問起時方儀和郁景明在國外的事,幾個人說笑着,方亦秋的爸媽把時方儀送到院門口。
郁小麥進到屋裡,穿過客廳,碰上從廚房方向過來的方亦秋。方亦秋解釋,“我給你發了消息的,誰知道他們碰巧這時候走。”
“沒看到消息,剛進院門就碰上了,沒事。”
兩個人手拉手上樓,來到方亦秋的卧室。
郁小麥把包一扔,鞋一脫,熟門熟路四仰八叉躺到沙發裡,長長歎了口氣。
方亦秋給她倒了杯溫水,遞到她手裡,笑問,“怎麼這樣歎氣?”
郁小麥坐起身,撈過一個抱枕抱住,喝了兩口水這才搖頭說,“沒什麼。”
就是覺得心裡悶悶的。
方亦秋拿起本雜志翻開,翻過第三頁的時候,郁小麥探身湊近了她,問,“秋秋,這幾個月你表姐和我哥是一起待在美國?”
她把聲線壓得很低,仿佛很怕被聽見,甚至怕被她自己聽見。
郁景明過完年就去了美國,當時也隻說是四月份回國,具體所為何事、忙些什麼、精确的回國日期,她一概不知。
大人的事,向來不會跟小孩“交代彙報”。
方亦秋愣了一下,“……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