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松了口氣。
方臨煦也是。
皇帝餘光看着許舒甯,又深深歎了口氣:“你爹曾教過朕,也算是朕的老師了,你長得很像他。你幼時天賦出衆,很得太後喜歡,你畫的那幅百壽圖至今仍挂在壽康宮,太後每每提及你都覺惋惜,這回她該高興了。”
“草民何德何能能得到太後娘娘挂念。”許舒甯感動萬分。
皇帝這時才覺得他太過瘦削了,皇帝愛憐地看着他:“這些年辛苦你了,走到朕面前不容易吧。”
“是臣三生有幸。”許舒甯磕了個響頭。
“朕知你不容易,且饒恕你欺君之罪。你父親是朕之恩師,而你又這般才華橫溢,于情于理朕都不願失去你這位棟梁之才,翰林院修撰一職朕仍舊屬意你,你就莫要推辭了。”皇帝作出了決定。
“臣多謝陛下,陛下恩情臣永生難忘。”許舒甯又重重磕了個響頭。
“但是臣還有個不情之請,還望陛下成全。”許舒甯說道。
“你說吧。”
“臣希望陛下能将段宅賜給臣,臣将不勝感激。”
李熙知道許舒甯到底沒放下,她擔憂地望着他。
皇帝聽了隻覺得情有可原,同時又覺得這少年是個有情有義之人,便更加欣賞他了,皇帝點點頭:“這本是你家,自然可以,隻希望愛卿莫要沉湎于悲傷,将來替你父親、你兄長好好為朕、為南朝效力。”
“臣明白。”許舒甯回道。
今日的明康發生兩件大事,跟插了翅膀似的傳遍大街小巷。
第一件事是,邊關來的野丫頭被陛下封為縣主,暫住明康。
第二件事則是,那個被火燒盡的段家居然還剩根獨苗苗,搖身一變成為狀元郎甚至進入了翰林院。
許舒甯站在略顯陳舊的府邸前,看着那已泛黃的封條,心中微顫。
他顫着手輕輕貼在封條上,指腹一點點撫過那個封字,時隔多年,他終于走到了這裡,他反手撕開封條,就好像那段塵封已久的記憶也會随着封條的消失而重新回到他腦海當中。
他利落撕掉了封條卻不敢利落推開段宅大門,他害怕看見滿地屍骨,害怕看見已經幹涸擦不掉的血迹,害怕看見父親母親死不瞑目的樣子……他害怕至極,害怕得全身都在顫抖。
忽然,一隻手輕輕貼在他手背上,稍微用了點力氣,隻聽“嘎吱”一聲,那大門緩緩露出了一條縫隙。
許舒甯愣愣看向身邊那人,那人卻隻是朝他笑了笑:“好不容易走到這裡來了,進去看一看吧。”
“李熙。”許舒甯恍如要失了聲。
李熙仍舊在笑,許舒甯看着她的笑容找回了一些勇氣。
他看向那條縫隙,再用了幾分力氣。
門打開了。
李熙緩緩收回了手,轉身離去。
許舒甯猛然轉身,卻聽見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傳來,對那少女伸出手道:“走吧。”
許舒甯看見一座華貴無比的馬車立在段宅前,而少女伸手握住了馬車上遞出來那隻手,借力上了馬車,似有所感,少女站在馬車上回眸看向了他,那深深地一眼轉瞬即逝。李熙鑽入了車簾。
而朝少女遞出手的男子他也并不陌生,滄白藏,那個深受皇帝喜愛的權臣,到了明康他又知道他一個名号,明康閨中女子的意中人。
兩人眼鋒交錯,各自眯起了眼眸,無形之中便有殺氣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