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前他們還在讨論下次去生态農莊采摘火龍果,巴不得現在就過上歸園田居的理想生活。
城裡人對大山的向往戴着旅遊濾鏡,隻看到了山清水秀的大好河山,沒看到被崇山峻嶺阻隔的上升之路。
馮寂染是從貴州的山溝溝裡出來的,早已看厭了連綿起伏的群山。
翻過一座,後面還有一座,本身就是令小鎮少女絕望的存在。她心中的夢魇居然被大城市裡的富豪所憧憬,實在是不能理解。
然而這裡是人家的地盤,她的意願隻能靠邊站。
馮寂染正愁滿腹委屈無人可訴,譚恒澈忽然上前一步湊到她身側:“山裡的妹崽,你看過蘇州的楓葉嗎?”
當然沒有。
她從到蘇州來就一直呆在他家的園林裡,了不起每天上學放學,日複一日,連蘇州著名的拙政園都沒有去看過。
譚恒澈望着已經停在門前的七座商務車,神色慵懶:“我要是你,就把不能改變的事都當作好事。博物館和科技館也好,天平山的紅葉也罷,都是全新的經曆和體驗。我們都還這麼年輕,有那麼多時間去嘗試自己想做的事,被管束的日子也就這麼幾年,萬事有人負責的日子也就這麼幾年,幾年時間已經足夠籌劃很多事情了。陽奉陰違還是你教我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懂嗎?他們擔着做決定的責,我們鋪墊着自己想做的事不好嗎?”
馮寂染聽譚恒澈這麼說,心想他這個反骨仔簡直是可以封神的反骨仔,痞得不在明面上,又不像她這樣心思深沉卻寫在臉上。
這樣的人将來要是長大了,想做什麼事,根本沒人攔得住。
她不得不慶幸他們是一夥的,做對手的話未免恐怖了點。
馮寂染好奇地問:“你想做什麼?”
譚恒澈笑了笑,笑的時候滿眼都是光,潇灑恣意的少年氣環繞在周身:“你以為我想做什麼?我說的是環遊世界。”
馮寂染:“……”
剛才那個反派的架勢,他要不說,她還以為他要毀滅世界。
不過像他這種大少爺,從小到大就已經把新鮮事物嘗試了一遍,環遊世界也很容易實現,唯一可以稱作夢想的隻有征服星辰大海了吧。
馮寂染晃神之際,李悅容在車前催促他們上車。
“你們站在門口幹什麼呢!快上車,該出發了。”
兩人一前一後應了一聲,鑽進商務車裡。
車窗打開,一路上秋風送爽,沿途看着小型的車輛、兩側的樹木、來往的行人飛快從窗邊掠過,久違的輕松暢快襲上心頭。
馮寂染就這麼看着窗外的景觀一言不發,烏黑的發絲被風吹得在臉頰上跳躍舞動。
譚恒澈也擺出差不多的姿勢,手放在膝蓋上,伴随着藏在腦海中并非哼出聲的流行歌一下一下打着節拍。
車廂裡隻有兩個中年婦女互相客氣,滔滔不絕地交流着育兒經,時不時點名各自的兒女。
被點名時,馮寂染和譚恒澈都笑而不語,反正被座椅擋着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不知不覺,車已經開進了山區。
天平山浸沒在一片絢爛的秋色中,路邊挺拔的楓牆開道,蜿蜒曲折地延伸到山林深處。
放眼望去,林蔭道上霜葉似火,綿延萬裡。
司機把車開到停車場,周到地負責在售票區取電子門票。
太陽火辣辣地照在人身上,馮寂染整個人都在發光。
譚恒澈漫不經心看了她一眼,被光束中伸手遮陽的少女吸引。
那天她問過他她好看嗎,他沒有回答。
現在他可以回答了。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