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館還是那麼多人，人群宏偉程度把燕招月震驚得說不出話。

「不，不對吧。」燕招月結結巴巴，「商會都沒有這麼多人，這裡的人……哪來的？等會，我這幾天在做什麼？！」

燕招月終于意識到這幾天奇怪之處在哪。把同類拉出異常隻需要某個瞬間，就像又第一次意識到不對勁是她在宿含家門口看見自己。

「……比如這樣。」又做出一個很可怕的假設，「每天都有新的人生成，一股腦湧向這裡，永遠不會停止。」

燕招月打冷顫：「不是，這些人，不是同類，毛骨悚然，像……像米飯裡的石頭！」

這個形容奇怪但是非常恰當。正是如此。就是一切平常但哪哪不對勁，細微之處止不住發毛的感覺。

「先跟着人潮走。有事要做。」又還記得昨天她經曆了什麼。

在燕招月的驚恐目光中，又尾行另一個自己，在倉庫門口把她推進門中。

做完這一切，又拍拍手，「做完了。這是個時間循環，請别在意。來，我們走。」

兩人像昨天一樣在人潮中随波逐流，燕招月臉色也不好看，她比又還矮呢，腳不沾地，簡直是飄着走。

「太不對勁啦！我們去找認識的人！」燕招月一改被又拉着，沖在前面一手揮開擋路人群。

人群退潮般分出條路來。

……大概搞清楚燕招月是怎麼在大搶購中出類拔萃的。之前在人群中被擠得雙腳離地的又此刻終于能夠暢快呼吸空氣。

「往那邊走。」又指路。如果和昨天一樣的話，餘願在那邊。

這些人眼裡隻有前方，腳步不停留，也不看畫展。昨天還有警務站員工維持秩序，今天沒有。在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勁向前沖的人群中想要拐彎，要冒生命危險。小心被踩踏成人餅。

燕招月把前後左右一大群人打趴下，人群多米諾骨牌般向後倒下，趁着後面的人沒把多米諾骨牌推擠着沖回來，才勉強拽着又沖破周圍束縛跑上一道走廊。

「……」又忽然想，餘願昨天在這是不是因為……出不去？燕招月可是打爛石頭如紙屑，即便這樣沖出人群也拼盡全力。

所以又昨天知道拼盡全力無法戰勝，直接苦着張臉随波逐流了。

走廊往裡走，餘願果然在這，手裡拿着昨天嬰兒機器人變成的蛋，很困惑的樣子，見兩人走過來擡了擡頭。

又問：「餘願，你意識到了還是沒意識到？」

餘願說：「一開始隻是覺得好像不對勁。等我來到這，拿出昨天你給我的機器人，才徹底意識到，昨天我來過這。」

「哪裡不對嗎？」鑒于那個機器人挺瘆人的，其實又想過要不要問餘願為什麼會發明這種東西，不過問了很不禮貌。

「是的，我找到領取嬰兒的體驗者，卻發現信息對不上……領取嬰兒的人，像從未出現過一樣？」餘願陷入困惑。

又繼續問：「你知不知道警務站員工去哪了？不光是這裡，警務站也一個人沒有。」這是另一個疑點。

還有就是，美術館這麼多人肯定也是個異常節點，但是……

【這不是異常。】宇宙出現的時機很準。

「那是什麼？」

【是抵消能量的附屬物。每有一次不同選擇出現，就會多出一個你看見的東西。】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這些東西拼了命要往美術館裡面擠，這裡才是最不對勁的地方？」

【看不見。無法讀取它們意識。你這樣認為，似乎有一定道理。】

「警務站的人去哪了？」

【……警務站？】沒想到，宇宙一副茫然口吻。

「哦。」又敷衍應一句，「沒有給宇宙的老年癡呆藥，你真慘。」

「警務站？」餘願也是這種疑惑。

「……」這可不行。如果再找不到警務站的人，過段時間她們就會真的從存在上消失。又循循善誘：「好好想想，昨天還在的。」

餘願認真想了想，「好像……好像有印象？」

「警務站，哪裡？」燕招月茫然。

「……」都來是吧。又不再解釋，看着餘願：「我們先離開這，有沒有辦法？」

「我改良了昨天的機械手。」餘願按下按鈕。

機械手臂從背後伸出，餘願一手拉一個，機械手臂伸長，吸附住天花闆，抓着她們三人在人群頭頂飛躍。

人群全部向美術館内部深處湧入，方向極為穩固，沒有一個人做出異常舉動。

又發現件事。

這裡，除了餘願外再沒有她認識的同類。作為館長該在的時惜，甚至宿含，還有說會帶全體隊員來玩的遲眠，通通不在。

「……太奇怪了。」喃喃自語中，又擡頭看餘願。

這一看不得了。

「天花闆！」她指着天花闆。

餘願和燕招月也順着手指向上看。

天花闆上，倒映着鏡像。

美術館的天花闆，是一整面鏡子。

這時，又才意識到一件事。

正常來說，沒有建築能用鏡面做天花闆。

深陷噩夢的竟是我！

一瞬間，又在鏡面倒影中看見三人驚愕的臉。

燕招月掐了自己一下，表示：「疼！」

三人在空中挂着好一會，不知道該說什麼。

遲疑半晌餘願默默開口：「要不……我們過去？」

「行。」又也沒辦法。

「我們撞上去！」燕招月看起來非常想試試。

「……」這可不行。

「嗯？」餘願操控機械手摸到一個小凹槽，「這好像有鑰匙孔，讓我看看……配一把鑰匙就能過去。」

餘願打算就在空中當場配鑰匙，又看看那個鑰匙孔，越看越眼熟。

「試試這個。」她拿出那根在宿含家裡找到的畫筆，這根筆上的花紋正好對應鑰匙孔。

對上了。

冥冥中咔擦一聲，頭頂還完好無損的鏡子開始顯現波紋，波紋抖動得厲害，下一瞬間天地倒轉，三人都被天花闆吸了進去。

失重和眩暈過後，三人站在草坪上。

周圍，是一大片森林，但是腳下有一條十分明顯的，石磚鋪成的林中小路。小路從身後來，通到前面去，不知最終會去那裡。

「有人過來了！」燕招月推着兩個人鑽進樹後。

走過來的是渾身染血的蓬頭垢面少女，一條蓬蓬裙髒兮兮，精神奕奕走在路上，向盡頭不知通向哪的地方走去。

「……」又心裡清楚，三人是掉到哪來了。

好吧。

又不再那麼嚴厲。她的世界确實曾經有一個對世界充滿好奇的金發小姑娘走入仙境，走入鏡中世界。

至少統一規則還對她生效，于是她用童話來闡述發生的事。

「我們跟上去。」還不等她說話，燕招月拉着她追趕那道身影。

三人緊趕慢趕，那道身影……越來越遠。

面前，是一條小河，河上有木闆。

三人依序過河。

就在又第一個走上木闆橋時，一個影子出來撞了她，把她撞進水裡。

水流湍急，冰冰冷冷。又會遊泳——盡管她沒有系統學習過。

但此刻，似乎……不需要她遊泳。

她站在水裡。

而推她入水那個人，在水中洗淨臉上血迹，也是熟面孔。

是前幾天的撐船人。

少女身上血迹被河水沖刷出紅線，她竭盡全力似的開口，也像是告誡：

「這裡一切都是相反的。北就是南，前就是後。如果你想要向前走，就得先向後走。你必須從河水中過河才能抵達對岸。」

少女和三人趟水走到對面岸上。

「這裡發生了什麼？」又問。

「殺死我們的人來了。婆婆想要打敗它，但它好像是——來自你們那邊。于是婆婆創造出這個世界，用來隔斷一些東西。你們的一些人在和我們并肩作戰。情況不太好……老婆婆被敵人抓走關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