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眠感到快樂嗎？

在那個瞬間，意識到的瞬間，又覺得，很快樂吧。

但她沒有說太多。

她的想法，她的念頭，和大部分人類，同類，不一樣。

快樂這種事，誰知道那是什麼。

「……」

又剛打算開口給遲眠講故事。

【前方即将到站：雪山行星】

【本次廣播溫馨提示您，外出請穿戴防寒服】

【您可以選擇走出站台遊覽雪景】

【一旦出站，本次旅行正式開始，途中無法返程】

【或者，您可以選擇留在站台，升起篝火】

【一旦留下，将無法前往外界，直到行程結束】

又看看自己。

迷宮給她搭配的是短袖。

又看看餘願，餘願背着大包相當輕松。

兩人對視，餘願：「看看站台有沒有防寒服？」

又點頭。留下來一聽就很擠，她還在找東西不能留下。

幾乎在廣播結束同時，列車到站。

站台仍舊無法看見外面，沿着白色通道一直走，眼前出現大廳。

大廳是衣帽間。

從地面到天花闆錯落有緻漂浮衣物，按照尺碼分成不同區域，擺放整齊。

走到牆壁下發現，不是衣服漂浮，而是牆壁内嵌衣櫃，衣櫃和衣架都是白色，看起來就像衣服漂浮在空中。

……有個，空隙？

排放整齊的衣服中，有個不太明顯的空隙。

防寒服都很厚，就算少一兩件，衣服也會膨脹起來把空隙填滿。

很難辨認。

「速戰速決。」

兩人各自分開去找自己的尺碼。

雪啊……

山啊。

應該很冷。

又往童裝區走。

為什麼呢。

有的外套下擺長，拖到地面沾雪，濕了很重。

「咦……」

視線停在标簽上。

這裡，有寫備注。

「你……？」

走出來時，餘願差點沒認出對面走過來的人形。

「我是雪人～」又說。

「你好，雪人。」餘願隻穿了一身普通裝備。

「提到雪山～」穿成球的灰發少女走路搖搖晃晃，聲音埋在衣服下聽不真切，「就會遇難～」

兩人停在站台上遠望，雪人擺在身材結實的餘願旁邊，很适合拍張雪景圖。

說話聲，還在某處響起。

「說真的，你這是什麼裝？」

「上面說，這是雪山遇難套裝～看！」又掏出一把色彩鮮豔小旗，「這套衣服看起來很像雪人，裡面裝滿沒用裝備，必要時扔掉，就像遇難了一樣。」

「好。」餘願懂了。是給小孩子的兒童裝，「那些應該不是裝備。」是玩具。

「雪人在雪山上遇難了！」

餘願笑出聲，「非常有趣。」就是有點冷。

「冷笑話嘛。」又拍拍口袋，雪人的口袋很大，竟然拍出張紙條。

紙條飛到面前，被餘願捏住。

［這是，最後一次來雪山。］

［媽媽說，以後，不能再來。］

［全家要，一起去旅行。］

［身體，不能再使用，新聞上說，毒素蔓延至整個宇宙。］

［去旅行後，也還是一家人。隻是把身體放下。］

「……」

紙條看完。又沒吭聲。

其實，這很能說明問題。

遲眠……讀到過這張紙條。

遲眠為什麼會找到衣服中的紙。

……那是個收集遺物的人啊。

不知怎麼讀過後沒有收起來，而是放回原位。

她就像世界最後的守望者，

走過這裡，好好整理過每個地方，繼續前進。

「果然是這樣。這個世界出了事故，好像沒什麼人活下來。」餘願并沒有多做評價。

這裡是遲眠的迷宮。

她應該，告訴餘願嗎？

可是，這是遲眠的個人隐私。要說也該由本人來說。

「有所了解？」又問。

「會有這樣的事，在世界進程中不算罕見。」死亡畢竟不是個輕松話題，餘願口吻中有歎息，

「一不留神走錯發展方向，整個世界差點毀滅，我那裡有很多次，不如說，在離開前，我剛好經曆過一次。」

「聽起來你們處理得很好？」

「還不錯，埋葬死掉的人，繼續前進。」

「人類，就是這樣生活的呢。」又就這樣結束這個話題。

腳下，雪地在等待她們。

雪地，雪山。

「……」

又禮貌震驚一下。

好高的山。

不隻一座，數不清幾座山連在一起，除了雪還是山，平地是上坡路，站台建在山腳下，出站台立刻就能爬山，而且也隻能爬山。山太多，從下面繞不過去。

「我們現在，還可以退……」餘願想說要不退回去算了。退回去，還能喝杯熱茶。逼着還沒有成年的孩子爬雪山，她會愧疚的。

「不，我要去爬山。」又不知道在和什麼東西較勁。

「為什麼？」餘願也知道眼前是個固執孩子。

「因為，山就在那裡啊。」

出現了！人生一定要說一次看看的回答。

「嗯……」餘願沉吟，然後妥協，「行，星際軌道在山對面，爬不動了說一聲，包裡有登山繩，我拉着你。」

又這才想起她也背了背包，而且，這次她的包裝得半滿，「這次我帶不少東西。」

「不會重嗎？」餘願見到的這個孩子總是輕裝上陣，「等會可能還要裝檸檬。」

「好了很多。上次事件後，嘗試不那麼在意重量，隻要不刻意去想，相信自己做得到，相信物理法則不存在，現在能拿很多東西走路。」又終于可以把她的小背包裝鼓鼓了，不過還是得留一半地方裝檸檬。說起來……上次迷宮場地中，沒有檸檬……可惡的宇宙，連這點便宜都要占。這次，她要裝很多回去，這是宇宙欠她的！

「那，我們出發了。」

「好，出發！」

兩人踏進雪地。

爬山啊。

其實，沒什麼感想。

除了雪就是坡。

很冷嗎？

好像，也不是。

沒有一張嘴把舌頭凍上那麼冷，但帶着保暖防具也會呼出白煙。

兩人默默走路，餘願可能是照顧她，走得不快。

走了一會，又說：「我在找我要找的東西，還不知道那是什麼。你在找零件組成機器。分開也不必去找，直接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前往下一個星球或者四處遊玩。」

「知道了。」餘願沒說什麼。兩人本就是碰巧湊到一起，被分開也會去做各自的事。

又忽然發現一件事。

走路，變得輕松了。

隻要相信自己能走得很遠，隻要相信背包根本不重，幹脆忘記背包存在，背上就像空無一物，輕松得很。

現實中的她……别說她，大部分人爬雪山都要考慮考慮。即使準備充足，遇難者大有人在。

不知走了多久，

遠處，出現房屋。

山中經常會有的，休息區。

外觀是普通木質結構，又看見的是，原木搭成的房子。

兩人決定在木屋中修整。剛一踏入，房間燈火自動點燃，壁爐前暖洋洋。

食物和水一應俱全。

又站在門廊上，脫去帽子讓冷風吹着腦袋。

意識清醒。

「無趣嗎？」餘願問。

「不會。」又望着遠處，「離開迷宮後，我們仍舊要回到宇宙中。」

她們已經爬到半山腰，向下看，沒有被雪覆蓋的山峰呈現出灰黑色。

其實……或許，又已經多少習慣，甚至，期待着迷宮活動到來。

「……」餘願有瞬間沉默，問，「有沒有想過離開宇宙？」

「會死。」又說，「勸你不要想。」

「回屋吧，我們再休息一會。」

又坐在沙發上，想閉眼睛。

……睡不着？

她的心跳很快，呼吸急促。

腦袋裡，在想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