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媳婦笑嘻嘻道:“要定親了?”
姜寸華差點沒被口水噎個好歹,忙回頭看一眼許思年,見他神色如常,似是沒聽到她們的話,就将吳家媳婦帶的遠一些,申明道:“沒有的事兒,你們都是怎麼傳的,也不傳點靠譜的。他,姓許,我,也姓許。”
吳家媳婦嗤笑一聲:“你傻啦,你姓姜,不姓許。”
姜寸華:“那我是許氏後人,總沒錯吧?”
吳家媳婦:“你見哪家女人嫁出去了還是娘家人的,你們家那是沒男人,才不得不讓女人傳家。你忘了,你祖你母是女戶,你可不是,你姓姜,不姓許。”
“再說了,就算你們有一個祖宗,那都隔了多少代了,這姑表兄妹都還能結親呢,更何況是你們。”
“你明年就該嫁人了,要我們,幹脆你們合一雙,正正好兒,許還是許。”
“大家夥兒都盼着呢。”
有理有據,吳家媳婦說的也是村中大多數人所想,合情合理。
姜寸華無語片刻,道:“你們不會忘了,他是流放的犯人吧?”
吳家媳婦:“那又怎麼樣,你瞧他那模樣兒,俊的,就算是流放的犯人,也有的是大姑娘小媳婦的惦記呢,我跟你說,你要下手得趁早,否則,你以後要是後悔了,可沒地方哭去。”
姜寸華:......
吳家媳婦更加湊近了她,教她道:“我跟你說,先生個孩子要緊,在咱們葫蘆口,你放心,大家夥兒都護着你。隻要你跟他生個男娃出來,那就是咱們葫蘆口的金疙瘩,咱們幫你養。至于那個男人,你不喜歡,踹了就是了。”
這也就是村裡了,真是,民風粗犷啊。
還該死的有道理。
看來,去父留子的戲碼古來有之,人家古人腦子可靈。
不過,姜寸華稀奇道:“你們這麼看好我啊,人家畢竟是正主,還是什麼世子,你們不該去讨好他嗎?”
吳家媳婦翻了個白眼,道:“傻了不是,這少主,從來都是比家主好伺候,你道是為什麼?”
姜寸華:“為什麼?”
吳家媳婦:“好糊弄呗,少主臉皮薄,還不是要聽咱們這幫子老奴才的哈哈哈。”
姜寸華咬牙切齒:“你們打的好算盤,打量着我好欺負是不是?”
吳家媳婦躲閃着姜寸華示威的小拳頭,笑嘻嘻道:“這是咱們村那幫子老頭子說的,可不是我說的,你可不能怪我。不過,說句良心話,丫頭你為人真不錯,咱們都樂意跟你處,才背地裡說些替你打算的話,你聽不聽,還不是都由你。”
“誰還能強迫你不成?”
姜寸華:......
“行了行了,還得回家做飯呢,我得走了。有活兒喊我幫忙,我婆婆跟我都閑着呢。”吳家媳婦吐完心中話,頓覺舒坦快意,跟姜寸華告辭,挺着已經顯懷的肚子回家生火做飯去了。
目送吳家媳婦一路跟村人談笑風生的離開,姜寸華轉頭對許思年笑道:“走吧。”
想着剛才聽了全程的話——村裡人嗓門大,兩人以為兩人說話聲音小别人聽不到,其實,站在不遠處的許思年聽的清清楚楚。
許思年道:“你在村裡很受歡迎。”
姜寸華大大咧咧道:“嗐,還不是因為大家夥兒都種着許氏的地,又因為侯府的緣故,咱們也不用交稅,不用服徭役,沾了好處,總要客氣些的。”
許思年看了她一眼,客氣贊道:“姜姑娘談吐得體,人情練達,一定很受高堂寵愛。”
姜寸華:“你這可就說錯了,我父母在的時候,我就是個無人問津的小可憐。你還不知道吧,因為我,我們家家破人亡,現在就剩我一個了。”
“孤苦伶仃,孑然一身。”
說着說着,自己先笑了起來。
笑了一回,又對許思年道:“所以,我自認已經經曆了人世間的大恐怖,以後就可以什麼都不用怕了,因為已經沒有人能夠真正傷害到我了。”
許思年:“沒有人會傷害姜姑娘。”
姜寸華:“借你吉言。”
許思年:......
兩人就這麼沐浴着路人指指點點的眼光回到了姜寸華的家、許思年的祖宅。
站在大門口,姜寸華從許思年手裡接過籃子,道:“我到家了,告辭。”
說罷,就站在原地,看許思年離開。
許思年沒有離開,他眼睛看着大門,久久不語。
姜寸華問道:“你是不是很想盡快搬進來?”
許思年眼睛轉向她,也沒有說什麼。
姜寸華道:“你如果很急,那也沒法子,我需要時間去籌備新的住處,或者在村裡建一座新宅,或者搬去鎮上住,都需要時間。”
“但你放心,入冬前,我一定會搬走,不會讓你們住漏風漏雨的破屋子的。”
許思年聽她說完,道:“住在這裡的是我的兩個弟弟,不是我。”
姜寸華:“什麼意思?”她可沒聽王鄉賢說過這一點。
許思年道:“你應該聽說了,我是抄家流放來的,身上理應是一窮二白的,還要到礦場做工服苦役,我的兩個族弟,是半路遇上,一起結伴來西北的,他們身家清白,這座祖宅,我已經過到他的名下,所以......”
“這座祖宅的真正主人,其實是他。”
兩個族弟,許思年隻說過到“他”的名下,姜寸華理所當然的以為是過到了許思庭的名下。
姜寸華憂心道:“那孩子年紀還小呢,你就不擔心他們受欺負嗎?”
許思年沉吟道:“所以,我想請姜姑娘幫個忙。”
姜寸華:“什麼?”
許思年:“能否請姜姑娘暫時不要搬走,和我的兩個弟弟一起住在這座宅子裡。你放心,你還跟以前一樣,不用搬,隻分給他們一間房就行。”
姜寸華:“......隻要一間房?”
許思年點頭,道:“對,他們可以住一間房。隻是平日裡,勞姜姑娘給他們一口飯吃,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姜寸華:“哈?”
許思年以為姜寸華不理解,說的更明白一些,道:“他們不會做飯,讓他們單獨住在這裡,我怕他們會餓死。”
姜寸華:“哈哈?”
許思年對姜寸華一揖禮,道:“還請姜姑娘考慮一下,考慮好了再答複我不遲?”
姜寸華思緒電轉,道:“那好吧,我好好考慮一下。”
說完,就轉身開鎖,進了大門,關上大門。
許思年聽到門栓橫放的“嗑啦”聲,再看一眼這紋路斑駁的大門,擡腳離開。
走在這鄉間土路上,看着這來來往往的村民,許思年心中有些許的迷茫,還有些許的新奇。
上輩子,他脫離了礦場,又在軍中混出些名堂之後,懷仁縣的長官和鄉老來給他獻媚,跟他攀交情的時候,他才知道,這葫蘆口,才是他們許氏真正的祖地。
現在的葫蘆口和上輩子他見到的葫蘆口截然不同,上輩子,他來的時候,葫蘆口經過一次胡人劫掠,已經顯露人生凋敝之相,他看到的村人的表情是麻木和哀痛的,而現在的村人,是鮮活而靈動的。
果然人傑地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