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一定是契書!
畢竟她手裡就有類似的很多張。
姜寸華捏了捏拳頭,目送王鄉賢帶着許思年三人離開,然後對鄰居們道:“都散了吧。”
鄰居們原地移動了下腳步,沒有離開。
楊壽家的也笑不出來了,她面上帶着恐怕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擔憂,問姜寸華道:“真是你家親戚啊?”
這可是仨小子,姜寸華一個丫頭,她......她......
她不會被搶了,或者被趕走吧?
姜寸華歎道:“說不準,他說姓許,不過我印象中是沒有這門親戚的,也沒聽家中老人說起過,你們也别猜了,還是等王翁翁的話吧。”
鄰居們一想也是,就離了姜寸華的家門口,轉而去王鄉賢家門口聚集去了。
姜寸華趕着騾車進了門,王二哥幫姜寸華卸了一半的貨,對姜寸華道:“姐姐,我去看看。”
姜寸華道:“大人談事,不會讓你聽的。”
王二哥道:“也不會防着小孩子偷聽,你等着,我去聽完就回來告訴你。”
說罷,就跑沒影了。
姜寸華也沒心思收拾采買來的這些貨了,坐在還沒卸下大青騾的車轅上出神。
真是姓許的?
從京城來的,莫不是景甯侯府的人找來了?
但也不像啊,那三個人的确氣度非凡,但都沒個護衛家仆之類的跟着護送的嗎?他們自己就跋山涉水落魄滿身的就找來了?
這也太兒戲了吧。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消息,她需要更多的信息做判斷。
她環顧着被她收拾的早就已經大變樣的院落,心裡突然就升起一陣接一陣的恐慌。
如果真是景甯侯府後人,那這院子,還有這葫蘆口的地,還有鎮上的鋪子和茶樓分紅,還是屬于她的嗎?
她是女人,而且是個即将被強迫出嫁的女人,因為是許氏最後一人才能繼承這些财産,若是許氏有了現成的男丁,還能有她什麼事嗎?
不行,她得做些什麼。
姜寸華從車轅上跳下來,在地上急躁的轉圈圈,心裡想着得做些什麼,但她此時心亂如麻,着實沒有什麼頭緒。
門突然敲響了。
“誰?!”喊出來之後,姜寸華才反應過來自己應激太過了。
門外聲音響起:“是我,你王嫂子。”
姜寸華開門,将王嫂子和小菊放進來,又重新牙好門。
王嫂子有些着急問道:“怎麼回事?我在田裡幹活,怎麼聽說有姓許的上門找來了?”
姜寸華看着褲腿都還沒放下來,一身泥土的王嫂子,勉強笑道:“聽說是姓許。怎麼,有許姓後人找來不好嗎?”
王嫂子拍腿道:“傻丫頭,你還樂呢!有姓許的找來,還有你什麼事兒?我聽說是個長成的男人,帶着個半大小子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小子,天老爺菩薩祖宗,一下子來了三個男丁,這家産,到你手裡還能有幾分?”
姜寸華無話可說。
心道她可能一分都得不到,畢竟,她過了年就要被強迫嫁人了。
倒是小菊,提醒道:“說不定是騙子,聽說了姐姐的事,才找上門來說自己姓許的,娘和姐姐放心,王鄉賢不會認的。”
似是想到了什麼,王嫂子忙道:“對對,我糊塗了,咱們葫蘆口一直是你們家做主的,不是說誰拿走就能拿走的。”
姜寸華道:“要是景甯侯府呢?”
王嫂子倒抽口涼氣,小菊的嘴也張大了,眼睛瞪的溜圓看着姜寸華。
良久,王嫂子才道:“應該......不可能吧?景甯侯府不在京城享福,來咱們這窮鄉僻壤做什麼?”
姜寸華:“你們不是說這西北的軍隊有一半都是景甯侯府的嗎,也許人家是在這邊軍中任職來了,順便将家産收回。”
誰知,王嫂子卻是道:“這都是多少年的老黃曆了,我也聽我家那死鬼說過古,以前這邊軍中的确是姓許的将軍領兵的,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再沒聽見有哪個将軍姓許了。”
姜寸華垂眸不語,王嫂子和小菊也靜默無聲,好一會,姜寸華才道:“如果那三人真的姓許,那我要是跟他們争這葫蘆口的家産,勝算有多少?”
王嫂子重重歎息一聲,道:“一點勝算都沒有。”
姜寸華皺眉:“有你們的支持還不行嗎?你們隻認我這一個繼承人,不認他們也不行嗎?”
王嫂子面露悲色,搖頭道:“不行的,咱們說了不算數的。唉,就拿我們王家來說吧,二哥是個男丁了吧?可是我們家那死鬼一咽氣,死鬼的兄弟們就将我們家的地給收回去了,要不是租種的你們家的地,我們娘兒三個早就餓死了。”
姜寸華驚訝道:“二哥雖然小,但也是後嗣,怎麼就将地給收回了?王鄉賢沒說什麼嗎?”
小菊不忿道:“說了,要不是王翁翁說情,我們家的房子也被那些人收走了。他們說弟弟還小,種不了地,地給我們就都荒廢了,明明我跟我娘能種的了那兩畝地的。”
王嫂子跟姜寸華道:“這世道就這樣,隻有男人才能當家做主,别說來的是個壯丁,就是來的是那個小的,也輪不到你的。”
姜寸華心下發涼,喃喃道:“總會有辦法的......”
一直到了傍晚王二哥才回來,臉上帶着大大的疑惑。
此時姜寸華已經穩下來了,見他這樣就問道:“你都聽到了什麼?”
王二哥撓着後腦勺不好意思道:“他們說了挺多,我一句都沒聽懂。現在王叔祖正設了酒請他們吃飯呢。”
王嫂子驚訝:“竟還設了酒款待?”
王二哥點頭。
王嫂子和姜寸華對視一眼,姜寸華道:“别瞎猜了,等回頭我去問問王翁翁就行了。”
王嫂子憂慮道:“那老頭不會向着這男人吧?要真那樣,你可怎麼辦?”
姜寸華雖然心裡也已經慌的一批了,但表現的卻是很光棍,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行了,嫂子也回家忙吧,我這裡沒事的。”
她就是這一個脾氣,不管有天大的事兒,面上都得穩住,不能讓人知道你慌了。
否則就失了威信了。
王嫂子歎道:“行,我帶着三個孩子先回去了。”走到門口又跟姜寸華道:“你也看開些,别跟人硬,你是硬不過他們爺們的。”
姜寸華點頭:“我知道了。”
送走王嫂子,姜寸華再次牙好了門,自從她跟村裡人往來多了之後,這門,在白天的時候,她已經很久沒牙上了。
姜寸華回到自己住的東屋,翻找出來之前李掌櫃給她的銀票,差十兩就是九百兩,以及足足一大罐子的銅錢,這是這幾日她從村中人戶家中收來的人頭“稅”。
銅錢太沉了,恐怕是拿不走了,但銀票她得想個法子藏好,以備不時之需。
藏在哪裡呢?
逡巡了一下房間,甚至是床底下挖個坑埋起來她都想了一遍,但還是不放心,她想貼身收藏,這樣,即使事發突然,她也不算是毫無準備。
貼身......
她翻找出來一個剛洗的肚兜,輕薄的隻有一層棉布,沒關系,她可以再補一層上去。感謝小菊教她做針線,繡花是别想了,隻是簡單的走針腳她還是會的。
等不及下一刻,姜寸華翻出針線和細棉布,當即裁了出來,用針腳跑出一個個的小格子,然後将銀票對折好,再包上油紙,塞進這些小格子裡,塞一個縫一個,為了盡可能的輕薄,一個肚兜隻塞了五張銀票。
她不可能穿兩個肚兜,所以,剩下的四個,她縫進了小褲中。
從今天開始,她暫時就穿着這身小衣小褲不換了。
一直到天黑,都沒有人來找姜寸華,着急也沒用,姜寸華照常睡覺,但第二日,她沒有出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