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混在米飯裡,餘懷生猛吸一口氣,刨着米飯,恨不得整個腦袋栽進碗裡。
餘懷生打心底覺得吳佟是個好人。
吳佟坐在一旁,就那麼直勾勾的盯着他,他笑着道:“餓死了,我發财渠道又少一個。”
餘懷生:……
吳佟又一次被攆了出去。
餘懷生發現吳佟從不和其他同齡人交往,那些暑假結伴玩鬧的學生在見着他時避之不及。
他的生活似乎隻有每天不停不歇的販賣紅果果,以及趕在飯點前回到家中按照餘懷生吃飯的忌口準備三餐。
枯燥,乏味又無趣,但他似乎臉上的笑容沒有消失過。
他不懂吳佟為什麼要這麼努力,明明在十七八的年齡,卻偶爾十分老陳,油嘴滑舌,這樣的人很适合去北京,餘懷生心想。
鼓浪嶼的夏末,晴日朗朗,餘懷生十分怕熱,跑遍鼓浪嶼也找不出一家賣空調的。
于是少爺一口氣買了四台風扇,全方位無死角的吹。
他老覺得吳佟動不動跑上門和他搭茬,是來蹭風吹的。
一股鹹腥氣息湧入他的鼻腔内,餘懷生猛然睜眼,眉頭皺的緊:“什麼玩意兒?這麼臭!”
吳桐坐在風扇面前,汗珠順着他的手臂滴下,海鹽與皂角的清香混在一起,餘懷生的眉頭松了松。
他好奇的探頭,水桶裡盡是些貝類,海螺還有海星,餘懷生推開水桶,有些嫌棄:“我不喜歡吃這些。”
“誰說要給你吃的。”吳佟拿着他的手就往水桶裡淹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咬咬咬人!”餘懷生閉着眼被吓得破音。
吳佟朝着他顫着的手遞過去一隻軟綿綿的螺:“别怕,你捏捏看。”
他的語氣很溫柔,像是在循循教導一個小孩。
餘懷生嘗試着捏了捏,他沒睜開眼,奇異的觸感讓他有些好奇:“為什麼捏了,他會縮回去啊?”
“軟軟的,消失了。”
吳佟松開他的手腕,他舉起那枚貓眼螺:“軟軟的貓眼螺的螺肉,這種螺很膽小,你擠一擠還會滲出水來。”
餘懷生眨巴眨巴眼,忍着不好奇的一顆心,淡淡的道:“哦,學過,是腹足綱蝾螺科螺蛳。”
吳佟眼裡笑意漸深,他蹲在地上仰視着餘懷生不自然的一張臉,光透過他的發絲間,臉頰細小的絨毛都被照亮。
像個精緻的瓷娃娃,他想。
“你不覺得很像你嗎?”他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勾着唇道:“一欺負,就流眼淚,還膽小。”
少爺自然不樂意了,但又沒理由反駁回去。
“我才不膽小。”他嘀咕。
“籲。”吳佟突然指向了一把吉他道:“你會這個?”
“以前學過,怎麼了?”餘懷生得瑟的拿出吉他,這小土狗肯定沒有見過這種新鮮玩意兒,他遞給吳佟。
吳佟将手上殘留的水珠擦幹淨,他纖長的手指觸碰上琴弦的一瞬間,眼中迸發出難以克制的興奮與驚詫。
空靈的吉他聲在燥熱的夏日裡蕩漾開來,餘懷生在他的眼中真切感受到了何為熱愛。
“試試看?”
“真的......可以嗎?”吳佟有些忐忑。
“讓你試就試。”他生硬的把吉他塞入吳佟手裡。
兩人靠在牆邊,夕陽的最後一抹光輝映射進房間内,透過斑斓的琉璃窗,光便變了顔色,餘懷生側過頭,久久地注視。
吳佟閉上眼,他拿吉他的手勢并不專業,但每一根琴弦撥動的位置和節奏絲毫沒有出錯。
彩色的光芒流淌在少年的側臉上,不停變幻着,他彈起吉他時嘴邊會勾起淡淡的笑,整個人充斥着滿足與幸福感。
餘懷生覺得吳佟像一隻飛鳥,與晴日和風,與狂烈風暴共存于一片天地之下。
隻有揮動起翅膀時,餘懷生才在他身上察覺到了另一種生命力。
“好聽。”他情不自禁開了口。
即使這首歌一字未唱,隻是單純的和弦。
“真的嗎?”吳佟的瞳孔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餘懷生擺起架子,叉着手:“比起我,差了點。”
吳佟撫摸着琴弦,意猶未盡,似乎隻有在此時,他才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
“再彈一首,我也不是不樂意聽,反正挺無聊的。”餘懷生别過頭,冷哼一聲。
吳佟會的曲子很多,雖然不是很專業,但節奏把控的非常好,這一彈,從日暮彈到了月上樹梢。
餘懷生被抒情曲催的睡眼朦胧,他沉着腦袋靠在牆上。
“你以後一定是個大歌星。”他迷糊的開口,算是胡言亂語。
“大歌星......”這是吳佟可望而不可即的夢,他轉過頭看向餘懷生道:“那我的演唱會,你會來嗎?”
餘懷生似是嘲弄的冷笑兩聲:“讓我坐第一排我就去。”
吳佟撥動了一根琴弦,他想了想,淡淡的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