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忌:“老子都特地出來外邊兒抽了,你還傻乎乎跑出來聞味兒?”
周芙喝着牛奶,不願意。
“聽話。”
她仍舊當沒聽見,在秋千上蕩得歡。
陳忌這輩子第一次拿人沒轍,淡淡諷她:“那是給你玩的嗎,你就自己坐上去。”
周芙擡睫喊了他一聲:“陳忌。”
“嗯。”
“你是不是覺得,我那天晚會在秋千上的時候,還挺漂亮的。”
少年表情忽地一怔,小姑娘得意地沖他彎了下眼。
陳忌沒再管她,周芙喝完牛奶,想了想,一股腦地把今天白天他離開之後,她幹的事,全給他說了。
“他們三個應該都會通報批評加處分,你也不用停課了,我們明天一塊去上學?”
周芙自顧自說着,片刻後才注意到少年表情似乎不太好看:“你怎麼了?”
陳忌面色沉沉:“你膽子還真挺大。”
“嗯?”
“你知不知道那幫人是什麼貨色?你一個人也敢去招惹?”陳忌舌尖抵了抵臉頰,氣得不輕,“今晚我要是沒去接你,你這會兒在哪都不知道了。”
周芙張了張嘴,她當時确實沒想那麼多,此刻被他這麼一說,後知後覺地知道害怕了,耷拉着腦袋:“我隻是,不想看你受委屈,又不是你的錯……”
聞言,少年定定地睨着她,緊着後槽牙,片刻後,忽地扯了下唇角:“打從我媽死了,老子就再沒聽過這句話。”
周芙沒想到他會忽然提起這個,攥着秋千藤條的手心不自覺收緊了幾分力道,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少年站在花池邊,懶洋洋掀起眼皮子,望向那被燒得漆黑一片的半邊古宅:“她就死在這,燒死的。”
說完,他回頭看向周芙,故作輕松地笑了下:“害怕?”
周芙忙搖搖頭:“那是你最惦記的人,沒什麼好怕的。”
下過雨的深夜,連月光都黯淡。
“我爸就是北臨的。”他忽然回頭看向周芙,“在北臨做生意,好像做得還挺大的。”
少年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不過他和我媽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就離了,那會兒他不知道有我,我從小是跟我媽和後爸長大的,老太太的兒子就是我後爸。”
周芙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和蘇奶奶并不是親爺孫。
“我後爸對我特好,我媽當年最困難的時候,是他忙前忙後關照着,倆人後來也沒再要孩子,把我當親生的來養。”陳忌猛抽了口煙,“結果那年暑假,我親爹來看我,說是城裡的爺爺想我了,想見見我,要帶我去北臨玩兒兩天,我這白眼狼覺着也沒什麼所謂,去就去呗。”
“在北臨玩了小半個月,回來那天晚上,後爸說山路不好走,要騎車來接我,來的路上出了意外,摔山下邊兒去了。”陳忌擡眸看向周芙,“就是半年前,你第一回來今塘,跑過來讓我載你的那個地兒。”
“就那兒,就差一棵樹,但凡那多棵樹擋着,我後爸都不至于摔死。”說着,他又不自覺再掏了支煙出來,正要點的時候,瞥見身後的小姑娘,又漫不經心地将煙和火機塞回口袋裡,“那時候整個島上的人都在說,是我把他克死的。”
“我也覺得是。”他話裡帶着少有的無力。
周芙忍不住紅了下眼。
“隻有我媽,她和我說,不是我的錯,那些風言風語都不是我該受的委屈。”陳忌深吸一口氣,“她和我後爸感情那麼好,卻從沒怪過我。”
“甚至為了不讓我自責,都不舍得在我面前想念我後爸。所以她隻能每天晚上自已一個人,悄悄的,抱着我後爸的照片,來這個一花一木都是他倆一塊設計,親手搭蓋的宅子裡,燒燒紙錢說說話。”
“結果後來有一次,她哭到後半夜,不知怎麼的就閉了眼,等發現的時候,人和宅子都已經燒了大半了。”
“後來克死爹的版本,就變成了克死爹媽。隻不過這次,我媽也沒法安慰我了。”
不僅是旁人七嘴八舌地說,就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把罪全攬到身上。
可明明不是他的錯,他的心裡才是最苦的。
周芙聽得鼻尖泛酸,右手不自覺握拳咬着。
陳忌回過頭來,懶洋洋走過來,就像方才說的故事和他沒有半點關系似的,勾了下唇,伸手捏住她手腕,将手從她嘴裡解救出來,淡淡開口:“别咬着。”
“什麼表情啊你這是?”少年的神色又變回他慣有的吊兒郎當,伸手掐了掐她臉蛋,“别告訴我你又要哭啊。”
“早知道就不跟你講什麼破故事了。”他無奈地扯了下唇角,“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哭起來,賊他媽不好哄?”
周芙癟着嘴,擡眸瞪了他一眼,眼眶卻濕漉漉的。
知道他這會兒已經準備翻篇不提方才的話題了,周芙也沒再多問一句。
小姑娘放在秋千闆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串沒有名字的電話号碼,陳忌眉梢下意識揚了揚。
她來今塘這麼久,除了許思甜常給她打來煲電話粥之外,就沒見有别的号碼找過她。
少年舌尖不自覺抵了抵下颚。
就見周芙随意将電話接通,那頭似乎傳來了個同齡男生的聲音,而周芙的反應也相當自然親近:“知道了,我馬上就看群消息行了吧?不就一會兒沒看?你以為誰都和你倆似的,那麼喜歡水群?我們三次元生活可豐富多彩了。”
陳忌睨着周芙的眼神半點沒挪開。
就見她挂掉電話之後,立刻聽話地打開了微信。
微信裡,三人小群毫不意外的,又被淩路雨和申城陽水了無數條消息。
周芙往上翻了翻,就看見申城陽問她:【你這段時間和你媽媽聯系過嗎?】
【要不你過年前回北臨一趟?你媽那邊,好像出什麼事了。】
周芙不自覺擰了下眉心,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見陳忌忽然開口問她:“你剛才和我說,視頻找誰做的?”
“嗯?”周芙擡起頭,“噢,我發小,他幹那些事最有路子了。”
陳忌:“男的?”
“嗯。”周芙坦然地點點頭,還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們從小一塊長大,我有什麼麻煩事都找他,就跟親哥哥似的。”
少年臉色明顯不太好看了,聲線闆正地嗤她:“異父異母的親哥哥?”
“?”
陳忌:“那你怎麼不叫我一聲哥哥?”
周芙:“?”
“那你要我叫你哥哥嗎?”周芙溫軟地問了句。
少年緊了緊後槽牙,語氣冷硬:“誰他媽是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