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就不知道忍耐這倆字怎麼寫，接過杯子一仰頭就喝了個幹淨。

“簡直就是牛嚼牡丹！”

江笒鼓起臉頰，像隻小倉鼠似的氣呼呼地說道。明明是在說教，卻因為實在太可愛，一點威嚴都沒有。

“劉哥你可别學他。這酒聞着就不是凡品，你得小口小口抿着喝才對味。”

話說到這份上，要是再拒絕，就是自己沒眼色了。

劉耀隻好小小地歎了口氣，接過酒杯，遞到唇邊。

他先是沾濕唇角，接着才緩緩地抿了一口。

酒一入喉，他就蓦地睜大了眼睛。

這酒……和以前喝過的都不一樣。

初入喉時，是一股濃郁的醇香。等在唇舌間兜了個轉，那股溫厚的外表褪去，便露出其中包裹着的辛辣本色。然而神奇的是，這醇厚的酒香間，竟然還摻雜着一股淡淡的米香。就好像大米化為了液體，混進了美酒之中一般。而這兩股味道夾在一塊，竟然一點不和諧的異樣感都沒有。

不像以前被那人強硬帶去的那些地方，喝的盡是些嗆人的酒。

隻是一口灌下去，就灼燒得整個嘴巴、連帶着喉嚨也一塊燙得發疼；再一口下去，便疼得喉嚨沙啞，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好酒！”

劉耀真心實意地贊歎道。

“嘿嘿，你看我說得沒錯吧！”

明明誇的是酒，少年卻樂得跟自己被誇了似的，活潑的笑容挂在臉上。

“來來，别急，我這兒還有呢。喜歡就多喝點，這酒也不醉人——咱們今晚喝個痛快，都睡個好覺！”

.

深夜。

窗外的天空，一片深沉的黑藍色。這座城市，已然被深邃靜谧的夜幕所籠罩，亮着燈的房間寥寥所剩無幾。

劉耀關好房門，細心地上了鎖，接在走到床邊坐下。

他酒量一般，方才痛痛快快地喝了幾杯酒，額頭還有點暈。但正如江笒所言，這酒不醉人，甚至沒什麼頭疼的症狀。

他慢慢呼出一口氣。

下一秒，手機屏幕忽地亮起，傳來了收到新消息的短促提示音。

他眯了眯眼，随意地伸手拿過手機，卻在看清上面顯示的内容後渾身一震。

雙眼瞳孔放大，身體僵了片刻。隔了好一會，他才緩緩垮下肩膀，拇指劃過屏幕解鎖。

【開學第一天，你們已經碰上面了吧。】

黑色的字體安靜地躺在雪白的聊天背景上。

明明隻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問話，他卻比誰都清晰地知道對方的言下之意是什麼。

額角開始隐隐作痛。他深深皺起眉頭，擡手撐着太陽穴，指腹緩緩打着圈按了一會。

方才和舍友一起喝的溫酒，明明喝的時候隻覺得渾身暢快，現在卻像是哽在喉頭一般，傳來一股令人反胃的難受感覺。

手指懸在盈盈發光的屏幕上，他猶豫着沒有按下鍵盤。

也不知道是不是時間太久，對方很快發來了一個單獨的問号。

【？】

【我知道你還沒睡。】

隻是簡短的一句話，劉耀卻仿佛能隔着屏幕聽到對方的聲音。

——那道高高在上的、帶着淡淡命令語氣的低沉的聲音。

就像渾身有電流肆意流竄一樣，一瞬間汗毛都豎起了。

“……”

他知道對方想知道什麼。

放在從前，他也就全都說出來了。但這一回，他卻莫名地什麼都不想說。

也許是先前喝下的那杯酒在作祟吧。

可能現在的他，還醉着沒醒來。

劉耀用力地閉起雙眼，下一刻睜開眼，眼神多了幾分堅定，像是下了什麼決心。

他低下頭，慢慢打字回複。

【見上面了，但也就隻是簡單聊了聊寒假怎麼過的而已。】

對方會得很快，語氣似乎有點懷疑。

【你們不是朋友嗎，這都沒提起竹華齋？】

【忘記我交給你的任務了？】

劉耀雙眼一眨不眨。手指按在屏幕上，打字的速度越來越快。

【不是不是，我記得的。我也試着提了一下竹華齋，但江笒沒接話茬。您看，這好歹也是竹華齋的商業機密，就算我跟他是舍友，他也不會随随便便告訴我之後的商業路線，您看是吧？】

隔了一會，才彈出新的回複。

【你這套話技術太差了。不過，畢竟你那個出身……算了，我也不跟你們農村人多計較。】

劉耀嘴角抽了抽，眼裡閃過一絲厭煩。

【實在不好意思，我之後會多想想辦法的。】

等了好一會，對方也沒有回複。

看樣子大概是結束這一次對話了。

劉耀舒了口氣，如釋重負。

他轉過頭，望向窗外。

夜色還是一如既往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