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爍吓了一跳，差點失手給自己摳出血。

他的心髒砰砰直跳，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悄悄瞥了眼不遠處的梁遠山。

隻見青年微微皺眉，長睫下眼眸暗沉。明明并不是什麼誇張的憤怒神色，卻看得人莫名心中一緊。

——他還是第一次見自家發小露出這樣的表情。

“先不說别的，江笒。”

梁遠山吸了口氣，握着手機的指尖無自覺地用力，指腹捏得發白。

“你還好嗎？身上有沒有不舒服？”

電話另一頭的江笒心中一暖，有點感動。

明明遠山哥自己也有投資竹華齋，但比起餐廳，他得知消息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關心自己。

“沒事的，我一進門就發現不對勁了。連動手檢查也是隔着一塊布摸的，現在身體一點毛病都沒有！”

他說完這句，而後降低了點聲音。

“遠山哥，我覺得這事有點蹊跷，想仔細查清楚。你能幫幫忙嗎？”

從上輩子到這輩子，他都隻是個沉迷做菜的小廚子，對于飯桌以外的事都有點無措。

而且下毒什麼的，讓他聯想到前世穿越的原因……一提起這個，心中就一片煩躁，根本無法冷靜下來。

方才急着招待許父，他一直高度集中精神，又是拼命思考怎麼用單一的原材料做出一桌豐盛大餐，又是擔心合作會不會黃掉……

到現在送走了那父子二人，他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餐廳裡，才感到一陣後怕。

“好。”

梁遠山一口應下。敏銳地感知到少年話語中隐含的消沉和低落，他抿了抿嘴，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

“别擔心，交給我就行。另外，你要不要來我這做個檢查？我知道你不喜歡醫院，但以防萬一。”

平日裡說話冷漠又平淡，此刻驟然溫柔下來，頓時宛如一汪溫泉流入心頭。

江笒吸了吸鼻子，莫名有種眼眶濕潤的感覺。

——處理這件事的人選有很多，比如詢問自己的父母，他們的反應肯定會更加強烈，也會像現在一樣安慰自己。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鬼使神差地選擇了梁遠山。

也許他就是想被遠山哥安慰吧。

就像是彌補上輩子那個被關在大門外、連一面都沒見上的雨夜一樣。

“……”

梁遠山聽見了電流那邊吸鼻子的聲音。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話語已然脫口而出。

“别難過，竹子。”

——别難過，竹子。

江笒渾身一抖，失态地提高了聲音：“——你，你剛才叫我什麼？”

梁遠山有點意外。既是為江笒的反應，也是為自己不假思索的話語。

說話的人正是他自己，因此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為什麼是“竹子”？

舌尖抵住上颚，梁遠山在心中又默念了兩遍這個詞語。

奇怪。他向來是連名帶姓地呼喚江笒，從來沒起過昵稱或是外号。

但這個稱呼沖口而出的時候，卻有種莫名的暢快，仿佛堵塞的洞口忽然被洶湧海水沖破一般。

就好像……他本來就該這麼稱呼江笒。

但這也太奇怪了。

“……”

梁遠山閉了閉眼，決定掩飾這件事。

“你聽錯了。”

電話那頭，江笒沉默了許久。

過了好一會，他才很輕很輕地舒了口氣：“應該是我聽錯了。”

接着，少年打起精神，語氣也平靜了不少。

“診所我還是不去了。遠山哥你知道的，我不太接受那種味道……那什麼，我先回宿舍休息一下。下毒這事，就麻煩你來看看了。”

“好。”

梁遠山輕聲應道。接着，電話就被挂斷了。

他依然維持着接電話的姿勢，望着窗外的燦爛陽光沉默了一會。

而後，他才垂下手臂，回到小廚房裡。

楊爍在裡頭等了半天，又猜到多半是私事，沒敢光明正大地偷聽。

他雖然性格不着調，但該有的情商還是有的。倒不如說，正因為情商高，他才成了現在這個前男友前女友加起來能組成足球隊的海王。

如今看見發小結束通話，臉上表情還陰雲密布，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接着才大着膽子問道。

“怎麼了？我剛好像聽見了下毒什麼的。”

“嗯。”

梁遠山給的回應隻是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他低垂目光，又安靜了半晌，忽然冷不丁開口。

“楊爍。你在局裡有認識的人脈嗎？”

“有是肯定有，我有個哥們他爸就在裡頭，好像還是個什麼部長。”

楊爍沉默了一會，又說道。

“雖然我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遠山，你現在是不是有點太緊張了？我以前都沒見過你這樣。放輕松點，我保證給你好好找人。”

“……”

梁遠山用力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眼時已然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走吧。你不是餓了嗎？出去随便找個地方解決午餐。”

楊爍知道他是在轉移話題，卻也默契地沒有再提。

隻不過，最終還是給這件事畫了個問号，悄悄藏在了心底。

.

江笒挂了電話，發了會呆後才拿起手機。

他給付蓉和江尚楊發了微信，簡單把今天的事從頭講述一遍，還拍了現場的照片。而後他又在竹華齋坐了許久，等兩夫妻趕到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