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朕與貴妃也算是成全了一段佳緣。”
趙祯爽朗一笑,殿内衆人聽罷也跟着笑了起來,公孫策卻是生生定在原地。
原來皇上早就有意賜婚寇随之與飛燕,那自己又算什麼?提到射場之事,又憶起那年小雪,他輸了那盞雪燈,也輸了飛燕。酸澀直沖喉間,幾乎難以呼吸。那時在江南,他還信誓旦旦對飛燕說,他們不是梁祝,若是有婚約,便退婚。誰曾料想,他的婚約已然作廢,而她的卻成了現實。那一紙紅箋,如一道無形的枷鎖,将她與寇随之緊緊相扣,把他徹底隔絕在外。如今回想起來,隻覺世事是那樣的荒唐可笑。
而更可笑的,莫過于此刻,他竟還要站在這裡,強忍着内心的苦楚,強顔歡笑聽皇上說着飛燕小時候的種種趣事,而這些都與他無關。
“飛燕從小便是個古靈精怪的丫頭,總是粘着龐統和你。龐統若不在,她便整日跟在你身後跑,哪裡有半分離得開的樣子。記得有一回,她摔傷了腿還鬧着要去賞花,龐統不允,你不忍她失望,便偷偷将她抱在懷裡,帶着她到禦花園跑了半日。結果你自己累得氣喘籲籲,她倒是歡笑不停。那時候啊,這丫頭簡直就是賴在你身上。龐統還常笑你,說飛燕有了你這‘雙腿’,她的腳怕是都派不上用場了。”說起往事,趙祯的話愈發多了:“如今她嫁與你,也算是全了你們兒時的情誼。從前她依賴你,如今成了與你相伴一生的人,天意使然。”
八賢王見皇上興緻盎然,忍不住笑着添上一句:“說起來,寇準總是與臣念叨何時能抱上孫兒,念到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唉,也不知他何時才能如願。”
“随之,你可聽見了?這可是……要事!”趙祯笑得愈發開懷,政事之外,偶爾打趣一下臣子,倒也是為君之樂事。
寇随之耳根微微泛紅,低頭拱手輕聲道:“皇上所言,臣銘記在心……快了,快了。”話雖簡短,語氣透着吞吞吐吐的局促,心下卻已有了計量。
趙祯見他如此模樣,忍不住大笑:“看來寇公抱上孫子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公孫策站在一旁,聽着殿内三人的笑聲與調侃,如同有千斤重石壓在心頭,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尤其是寇随之那句“快了”,含糊其辭,又似是别有深意。
快了?難道他們已經……這個念頭如毒蛇般竄入他的腦海,令他險些站不穩。他告誡自己不該如此胡亂猜測,可寇随之那句“快了”,還有“聊了一晚”……難道昨夜他們不僅僅是談話?寇随之臉上的羞澀與那份藏不住的得意,讓他的思緒越發失控,手指在袖中悄然攥緊,指節微微泛白,額角沁出一層薄汗。
而此時,飛燕也是香汗淋漓,忙得熱火朝天。
寇宅廚房裡,侍女們緊張看着對廚藝一竅不通的小姐正挽起袖子,認真琢磨着如何改良蜂糖糕的做法。
試了幾回,總覺得不對,眉頭微微蹙起,正要再調整火候時忽然連打了兩個噴嚏,飛燕停下動作,低聲自言自語:“誰在說我?”擡手揉了揉鼻尖,搖頭輕笑:“莫不是那寇呆子?”
手一抖,又是猛的一勺糖。
人生幾何春已夏,不放香醪如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