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浮春霧,杯酒陳願。一願千歲,二願身健,三願如燕,歲歲相見。
“我收在櫃子裡的那壺酒呢?”
“欸,爹,已經給了來取酒的那位小姐啦!千日春!”
“糟了,錯了錯了!那是魏夫人要的欲仙酒,這才是千日春!”
“啊!那……那……那怎麼辦?都是酒,興許也喝不出來區别吧?”
“教了你多少次還分不清!你什麼時候才能長長記性,讓你爹我放心。欲仙欲仙!那可是暖情酒!你知不知道什麼是暖情酒?男女之間兩情相悅,成全花好月圓之意的酒。唉,你真是……希望别鬧出什麼事吧!”
月涼如水,一無所知的飛燕滿心歡喜提着酒,踏着銀晖直奔相國寺。
“楚楚姐姐,我把酒買來了,這回你可不許耍賴……”左右看看空無一人的房間,飛燕舉着酒瓶子愣在原地嘀咕:“人去哪兒了呀?說好要和我對飲的。”
一聲輕笑從身後傳來,回頭便見臉色仍有些蒼白的公孫策走來,飛燕撇了撇嘴:“老色鬼,楚楚姐姐呢?”
沒有回應。
“喂!聽不到本小姐和你說話呢?”
“我有名有姓,不叫老色鬼。再說了,我什麼時候色了?什麼老色鬼!”
飛燕從鼻間深吐一口氣,扭過頭一言不發,公孫策也側過頭昂着下巴,兩人就這麼靜默地站在房中。
在公孫策終于憋不住悄悄撇眼看向身邊人時,飛燕已經一個箭步轉身離開。
“你去哪?”
“關你什麼事?”
“楚楚和包拯展昭出去逛夜市,你不用找了。”
追出來的公孫策看着飛燕頓在原地的背影有些洩氣,每次都落了下風,卻又管不住自己,總是忍不住想和她搭話。
“在相國寺你也敢喝酒,你知不知道……”踱步上前,低頭卻是看見一張挂滿失落的臉,逗她的話竟說不出口了。
公孫策心裡霎時有些慌亂,一時不是滋味。她知道包拯和楚楚同遊,怕是會難過吧,畢竟她可是滿心滿眼的“包大哥”。可這與自己又有什麼關系呢?她不過是自己萍水相逢的一個過客罷了,勉強隻能算是朋友。若說她與自己有多親近,莫不過是自己被她打過一頓,又被她沒日沒夜守着救了回來。
想起那些躺在床上昏睡的日子,那個奇奇怪怪又亂七八糟的夢,那個不停喚着自己的聲音,那隻溫暖的小手,那個模糊的身影,那有那句“我特許你叫我飛燕”,其實他都記得。公孫策有些恍惚,腦子裡一陣迷糊,忽然想起自己那日醒來還笑她“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忘了和她道謝。還有這次中毒,也是她給自己一勺勺喂藥,似乎……也該說聲謝謝吧?罷了罷了,自己也為了她進了趟知返林,被淋一身水還落了個“老色鬼”的稱呼,怎麼說都是虧了。再次低頭看向身邊人,那小嘴仍微微嘟着,太熟悉的表情。湖邊吹氣的回憶霎時湧上心頭,公孫策微張了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心生一絲道不明說不清的淡淡酸意。那日拉了包拯當自己的擋箭牌,讓他攬了吹氣的功勞,還假意編了個“小仙女”來掩蓋過她照顧自己的事,和飛燕所有的牽扯都被他刻意斷開了。明明嘴上說着幸好她不知道,在人前也是一副恨不得劃清界限的模樣,可心裡那股不甘卻是怎麼都掩蓋不住。
公孫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竟是這般口是心非。
飛燕絲毫察覺不到公孫策的心煩意亂,郁郁地看看自己手中的酒,輕歎了口氣。本想今晚趁着包拯身體好轉,楚楚姐姐終于得了空,偷帶一壺酒入寺和她喝個夠的。再過幾日,自己便要返京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擡頭看看月色,撇嘴搖搖頭小聲嘟囔:“我自己喝。”
“龐飛燕,佛門淨地不能喝酒!”
“包大哥連燒雞都吃了,我喝點酒算什麼?”
包大哥……又是包大哥……
莫名生出一股怒意,她愛找誰便找誰,随她去,公孫策甩甩袖子大步離去。
落月低軒,銀燭燃盡。床塌上的人輾轉反側,腦子裡一團亂。
已經快半個時辰了,她也該喝完酒睡下了吧?
但她睡不睡又關自己什麼事,現在又不是在知返林,她睡不着自己還得給她唱歌。
這麼大一壺酒,一個姑娘家自己喝完,身體受得住嗎?
但她說了,不關他的事,受不受得住也與他無關。